玲珑
外面的喧嚣和热闹渐渐散去,更夫的梆子声在寂静中回荡,四更了,再过一会,天也就要亮了。
龙凤烛台上,大红的喜烛也只剩下一点点,红红的,刺着人的眼。
我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才发觉,自己的四肢,冰冷得有些僵硬了。
过去的很多年里,为了研制一种毒药或是解药,我常常忙碌到这个时辰,如果不是身上的大红衣裳,一再的提醒着我,我几乎忘记了,今夜,原本是我的新婚之夜。
我嫁人了,嫁给了一个江湖上人人景仰的少年英雄,嫁给了我算计了好多年的男人,我该高兴不是吗?
慕容世家的这场婚礼,办得空前的豪华,我知道,这不是慕容长风的意思,不过对于慕容世家的人来说,这一代的当家,娶了万毒谷的毒王传人,虽然也不能说多么光彩,不过,总好过迎娶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女吧。
娶了我,他们也许可以从我这里,多少学习些用毒的真正本领,慕容世家在武林纵横多年,以武功而论,想要再突飞猛进,已经不是容易的事情了,不过从其他的方面,却还是大有可为的,算盘打得果然精明。
慕容长风走了,在新婚之夜,去了别的女人身边,这是他的条件,其实我可以不答应的,但是,当时,我竟然点头了。
脱下身上的红衣,我的手,在凤凰的金绣间徘徊,好美,一根银针,几缕丝线,竟然可以创造出这么美丽的图案,为什么,一旦这银针到了我的手上,就变得那么可怕呢,我有上百种的药物,可以让这银针,变成最好的杀人工具,似乎,针在我手上,也只有这样一种功能。
如果我也能像依依或是其他普通女孩一样,可以用银针绣出美丽的花朵,他,就会喜欢我一些呢?
心念不过微动……
手上的红裳滑落到了地上,又来了,我紧紧咬住嘴唇,抵抗着体内每一根筋骨、每一寸皮肉里传来的尖锐的刺痛。
踉跄着走到床前,我的药箱,我的药,手颤抖的,几乎不受控制,不过,还好,我的药,从来只放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咬紧牙关,费尽全部的气力,我终于还是把药送入了口中,最近我的情绪似乎真的很容易波动,因此发作的间隔时间缩短了不少,这是不是在提醒我,剩下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我研制的药,功效自然是没的说了,片刻之后,我又恢复了惯常的淡定从容,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赛跑,和生命的赛跑,现在,我还不会倒下。
红烛的光影摇曳,带动着一室的光线晃动着,四周都是大红的一片,大红的喜字,大红的纱帐,大红的被褥……
我终于如愿的嫁给了他,慕容长风。不过,今夜于我,却实实在在的是一个莫大的讽刺,我嫁给了他,但是,我却依旧一无所有,得不到他的心,得不到他的人,得到的,只是一个名分,名分上,我是他的妻子了。
离开万毒谷的时候,师兄没有送我,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甚至连我去辞行,也避而不见,他只是说了一句话:玲珑,你会后悔的。
玲珑,你后悔吗?
不,我不后悔,即便只是这样,我也不后悔,即便呆在这里,只会让我体内的毒更快的发作,我也不后悔。
毒,对了,还是毒,天下之大,又有几个人能想象,我是天下最会使用毒的人,但是,惟一解不了的,却是自己身上的毒。
我中毒了,好多年前,那个秋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认识了我这一生中,最最重要的人,同时,也中了这世上,最最厉害的毒。
我曾经以为,即使是天下最厉害的毒,终究也可以找到解药,但是,这许多年来,我却失败了一次又一次,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天下最厉害的毒药不是七星海棠,不是鹤顶红,不是孔雀胆,不是任何一种大家熟悉的毒……而是一个有那么美丽名字的蛊——红颜,也有人喜欢叫它做红颜情泪,原来,最厉害的毒,不是腐蚀人的肉体,而是腐蚀人的心灵,直到生命的终结。
我的身体里,有红颜的毒,天下间,几乎是惟一的,无药可解的毒。
那一年,我五岁,五岁呀,很多孩子还是懵懂无知的年龄吧,依偎在父母的怀里,享受着疼爱,而我,却已经过早的体会到了生活的辛酸。
我是一个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爹娘是谁的孩子,因为我的相貌吧,我没照过镜子,但是街上一起讨饭的孩子都害怕我,躲得远远的,对着我丢石头,叫我丑八怪,我应该是很丑吧,丑到偶尔到河边喝水,自己都会被水里的影子吓到,这是真的很丑吧。
在我人生的最初五年里,我没有朋友,没有人会对一个丑到自己都害怕的人笑,自然,也没有朋友,直到那年春天,我遇见了依依。
依依,没有第二个依依,她现在就躺在慕容世家的某一间屋子里,身边,是那个刚刚成为我丈夫的男人,慕容长风。
那年的依依,只比我大一岁,她和母亲一路寻亲,在我栖身的废屋里,她的母亲丢下了她,自己走了。于是我讨饭回来,就见到了一个虽然穿得很破旧,却美丽的如同仙女一样的女孩,占据了我茅草搭成的床上,无声的抽泣着。
赶她走,只换来了她更大声的哭泣,不知是为了什么,也许是那双哭得红红的,却依然温婉动人的眼睛,最终打动了我吧,也许是我孤独了太久,也希望可以和别人依靠吧,到最后,我还是收留了她。
那年的春天和夏天,我有了生平的第一个朋友,她会对我笑,会唱歌给我听,会陪我玩耍,而我,每天会替她讨一份饭回来,这就是我有记忆的几年生活中,惟一的快乐。
不过,快乐,永远不会长久,起码对我来说。
那天,依依生病了,我用木板拖着她,四处乞求别人可怜,可以救救她,但是,这样的年头,多的是自顾不暇的人,谁有那么多好心,去救助两个乞儿呢?就这样,我拖着她走呀走,一直走到了一个好大的门口。那门前,有两只石狮子,站在那里,很可怕的样子。
我走不动了,只好和依依一起,蜷缩在门口度过了好冷的一夜,直到天明。
天亮了,大门不知何时被拉了开,我和依依一起惊醒,抬头,于是,看到了一个身上穿着天蓝色长袍的男孩,该怎么形容那个孩子呢?明亮的眼眸,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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