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条在汤锅中散开,用竹篱筢子捞起,凉水中涮一涮倒进碗里。浇勺骨头汤,洒上葱花,加几根烫熟的小白菜。这种不加浇头的面既便宜又好吃。
老板很实在,用的是粗陶大碗,满满的一碗端来。这种陶碗像极了花九烧制的陶钵,用陶土捏了,没有上釉,简单地烧就,显出陶土的本色。
捧着碗,花不弃心里涌起阵阵亲切感,她吸了口香气,急不可待地用筷子挑起面条塞进嘴里,烫得她含着面条张着嘴往外呵气。久违了的感觉,让她想起很多年以前,好心人吩咐老板煮两碗面给他们,她和花九坐在街边旁若无人地狼吞虎咽。
吃着吃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筷子搅了搅,碗底竟然卧了只鸡蛋。花不弃惊讶地抬起头说道:“大叔!我没要鸡蛋。”
老板搓了搓干枯的手,脸上的皱纹在一笑中更深了。他温和地说:“吃吧,吃完了就回家。明儿就是元宵节了。你是今天最后一个客人了,正巧还剩了只鸡蛋,我不收你的钱。”
花不弃看着碗里的鸡蛋,感动得心头泛酸,眼泪直往上涌。她埋下头,大口大口地吃着。
捧着碗珍惜地喝完最后一口面汤,她连葱花都挑着吃了。花不弃满足地拍了拍肚皮,从座位上跳起来。她端着碗走到灶台旁笑道:“多谢大叔的面和鸡蛋,太好吃了。我帮大叔收拾吧。”
不顾老板的阻挡,花不弃挽起衣袖麻利地洗碗刷灶台。
老板封了火后笑道:“真是个勤快的孩子,快回家去吧!”
他和蔼地看着她,唇边的笑痕很深。那张布满艰辛生活痕迹的脸让花不弃下了判断,这是个善良朴实的老人。也许,他能帮她度过这一晚。
花不弃用力一咬唇,眼里泛起了泪光。她轻声说道:“大叔,我能不能在店里睡一晚?我是来望京城寻亲的。我没有找到亲戚家,身上钱不多,不敢去住店。”
看到老板犹豫,花不弃掏出剩下的铜钱塞到他手里道:“大叔,我就这么多钱,你先拿着。明天你来店里看到没有损失再还我。求你了,大叔。”
面馆里只有几张破旧桌椅,也没有什么可被偷的。老板望着花不弃哀求的目光,软了心肠。他把钱还给花不弃道:“店里没有床和被盖。”
花不弃大喜,抱着披风道:“灶台暖和,我在灶台下蜷一晚能行。穷人家的孩子只要有个能挡风的地方就行了,我不会着凉的。谢谢大叔!”
老板关了店门,蹒跚着离开。他回头看了一眼面馆,摇了摇头想,她连一吊钱都没有呢。找不到亲戚的话,这丫头怎么办呢。
莫若菲能跟着车轿的踪迹找到大石桥。现在各坊已经关坊了,就算他找到南下坊,客栈里找不到人,他也没办法挨家挨户地搜。明天元宵节,南下坊这一带游人如织,她能趁着人多离开南下坊,去别的地方找间屋子租住下来。花不弃得意地笑起来。
她将披风摊在灶台上烤着。小面馆只有她一个人,靠着温暖的灶台,花不弃静下心回想着和兴源当铺掌柜的对话。
不对呀?掌柜的听到她找竹先生时没有吃惊和奇怪,他为什么还要给她一吊钱呢?开当铺的随时都能遇到贫苦人去典当东西,难不成来一个穷人就发善心给一吊钱?如果掌柜的认识竹先生,为什么他像是没有听懂她的话,打发她走呢?
她摸着渐渐被烘干的披风,白色的鹤羽捻线光滑如水,黑色的黑狐狸毛温暖厚实。花不弃想起伙计的话来。莲衣客用这种黑白二色的披风是为了方便隐藏踪迹,寻常人少有用这种黑白二色的披风。如果她拿着这件披风去织纺查访,她能找到莲衣客的踪迹吗?
现在莫府应该大乱了,莫若菲会把这件事禀报七王爷吗?知道她失踪,七王爷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大肆搜查?
诸般思绪在花不弃的脑袋里打转。她裹着披风,眼前又浮现出莲衣客替她结披风带子的那双手。他在天门关像神一般降临在她身边,把她从黑衣女子的鞭下救出,那一刻的形象在她脑子里无比清晰。她抚摸着脖子上的铜钱,轻声说:“我现在走了,你还能找到我吗?”
靠着温暖的灶台,花不弃渐渐地睡着。
“咚,咚咚!”
店门有节奏地被叩响。
花不弃悚然惊醒,会有什么人深更半夜来敲一间破旧小面馆的门?难道是莫府的人搜来了?如果是莫府与七王府联手找人,巷子里没道理这么清静。是老板的熟人朋友吗?她操起根擀面杖,颤着声音问道:“谁呀?面馆关门了。”
木门的门闩被缓缓拨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花不弃吓得倒退一步,跌坐到地上。手紧紧地握住擀面杖,她惊恐地望着门口的不速之客。
来人手里提了盏灯笼闪身进了屋,反手掩上了房门。他把灯笼放在木桌上,从腰间取了烟杆,点起一锅烟来。
花不弃失声喊道:“掌柜的!”
来者正是兴源当铺的掌柜。他吧唧了一口烟幽幽吐出,慢吞吞地说:“风动幽竹山窗下,花燃山色红锦地。是这句诗对吗?”
竹先生?花不弃被他的话惊得半晌没有言语。她激动地看着他,目中涌出狂喜,“你就是竹先生?你是从当铺一直跟着我的吗?是不是我在当铺门口和伙计纠缠时被很多人看到了,怕引人怀疑,所以才不出现?”
掌柜的没有否认他一直在暗中跟着花不弃,温和地看着花不弃道:“我不是竹先生,你可以叫我一声海伯。”
他不是?花不弃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这句暗语?你究竟是什么人?”
海伯轻叹了口气道:“你又是什么人呢?是谁告诉你这句诗,又是谁叫你来兴源当铺找竹先生?”
九叔只告诉过她,如果他死了,就拿着信物去望京南下坊兴源当铺找竹先生,会有人替他照顾她。至于这句诗的来处她并不知道。花不弃愣了半晌说道:“你既然不是竹先生,就不是我要找的人。”
海伯凝视着花不弃,突然问道:“九少爷还好吗?”
花不弃一呆,他说的九少爷是九叔?她试探地问道:“你认识花九?”
听到这句话海伯从凳子上噌地站了起来,眼里放着希冀的光,连佝偻的背都打直了些。他急声问道:“他在哪儿?他终于肯回来了?天可怜见,老奴不死心地在望京城等了一年又一年,就盼着九少爷哪天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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