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你们打算结婚吗?"
他迅速地说:"当然,"接着想了想:"不过要再等七八年呢。"
我觉得一阵气血翻腾,我差点说再过七八年,刘卡卡也长到二十岁了。但是这个时间的长度又让我觉得宽慰,那时的曾蝶已经过了四十岁了,四十岁的女人,我忽然间就泄气了,我的妈妈去年刚刚过的四十岁生日,可是她保养的很好,我不清楚,她大概依然迷人。
我们那一天一直坐在公园里,直到天黑,还没有散,我们不停地说话,互相说,各说各的,他讲那些记忆中美好的女人,他想办法和她们接近,讨她们喜欢,但是她们都把他当成一个小可爱,最棒的是我妈妈,说他是小绅士。当然只有曾蝶,她当他是个男人,是个可属于她的男人。我说了许多童年回忆,不知不觉,我等于把我妈妈的过去告诉了他。
后来他的手机响,这是我父亲送的,为此我父亲还特意到学校和老师打了照呼,我父亲时刻怕他出什么事情,因为他太漂亮了,特别是个十四岁的少年男人,他的确太漂亮了。
他说我马上回来,大概我父亲问他有没有看见我,他说没有,紧接着他平静地撒谎说初中部今天有活动,他离开学校的时候看见整个初中部灯火通明,正在大扫除。
我们大约八点钟回到家,一前一后,间隔七八分钟,我父亲和母亲的表情很平静,并没有问这问那,两人在厨房里各自热菜,我母亲站在灶具旁,我父亲守在微波炉侧面,电视机开着,传出广告的声音,各式各样,带着鼓励的热情。我们各回各的房间,做作业,等吃饭,我掏出书本坐在写字台旁,自己房间熟悉的气氛安慰了我,把刚刚回来路上的痛苦抹平了许多,在多年后这已经成为经验,如果难受的话,那就回家吧。
我不能看书,也不能在本子上写一个字,我忍不住躲在房间门背后,窥视他的房间,门没有关死,仿佛有意为之,他坐在床头,拿着手机,正在通话。
如果有内伤的说法,我想我可以吐一口血出来。
他下午和曾蝶分手的时候说过,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他果真是个男人了,已经对女人很讲信用。我看着,听见我父亲站在客厅里叫我们吃饭,以往他喜欢走到两个房间的过道中叫,可是今天他只是站在客厅,声音空荡荡的,象饭店跑堂的回音。
我们四人坐在桌上,我妈妈害怕气氛沉默,她一直是个活泼的女人,她给我和信仰夹菜,说一些报纸上看来的逸闻趣事,他依然微微笑着,偶尔附和,但是他的态度还是有些僵硬,第一次的,他为了照顾我的情绪,把话题转到我这里,用提问的方式逗我说话。
我讨厌他为了这件事讨好,但是我又隐约觉得,或者是我的希望,他不是在讨好,那里面还有些其他的内含,我又为之欣喜,并说话起来。我感到我父母松了一口气。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我和他守着这个秘密,曾蝶在此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即使同在一个学校,因为高中部和初中部不在一个楼,中间隔着操场,所以不见面也不奇怪,她除了三十六岁未结婚,在学校里也不是什么风云人物,有庆祝活动时也很少露脸表演节目的。
还是有女生为他疯狂,甚至在路上堵追他,打听我们家的电话号码,我一律告诉,并且有种恶意的快感,她们为之的痛苦又怎么能企及我的万分之一,她们的所作所为,又怎么能企及我每天平静的生活。
他的母亲从纽约回来一次,给了他一万美元,他为我买了一条项链,我不愿意收,他交给了我的妈妈,说是算给我成年的礼物。我妈妈晚上把项链送到我的房间,问我为什么拒绝信仰哥哥的好意,我说没有,我真的不想收,我妈妈端详了我一会儿,说你真得挺漂亮的。就是太严肃了,为什么要这么严肃呢,她有些费解,把项链放在我的枕边,我不想和她多话,尽管我和她那么相似,但是她的一举一动都是我临摹不来的,我说我还有很多功课要做,她没说什么出去了,我放下笔,在桌子上架着的一面小台镜子里审视自己,白的瓜子脸,脸颊和下巴上的肉都很丰实,嘴唇总爱紧紧地抿着,所以整个脸下部的肌肉都好像很用力,眼睛平视前方,眼珠有点往里陷,发深深的琥珀色。这时我妈妈敲门进来,在我的桌子上放了一盘切好的苹果,在盘子边上还放着几根插果肉用的牙签,然后她就走了,不发一言。
我把那个装着项链的盒子塞在我的枕头底下,我没打开过,一直放着,头枕着入睡。
这样又过了几个月,直到他母亲第二次从纽约回来,直接闯入我们家,她竭力要保持镇静,但她毕竟是个中国女人,对此类事情的发生缺乏承受力,她追问我的父母,坐在沙发里,身体前倾,两手捏住沙发扶手里的海绵,在我到客厅倒开水喝的时候她紧张地示意我妈妈叫我进房间,我妈妈对她摆了摆手,叫住了我,问我知不知道这件事。
我已经有了预感,但还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耸耸肩,问她什么什么事。
我从来不耸肩的,我的样子一定很怪,我看见我妈妈的脸色变了,严厉地对我说不要装腔作势,她说:"你知不知道信仰和他的老师谈恋爱,那个老师,"她想了想,换了个词:"那个女人!她已经辞职了,而且信仰也失踪了!"
"失踪?!"我叫着:"不可能,昨天我还见过他。"
信仰的母亲歉意地看着我,说信仰给她发EMAIL说他和他的老师曾蝶谈恋爱,曾蝶怀孕了,已经从单位辞职,他们要生下这个孩子,而且他要休学三个月,陪着曾蝶和他的孩子。
她说他算好了时间的,从他发信给我到我赶来,正好今天上午离开,我已经到处找过了,他不在学校,哪儿都不在,他和那个女人一起,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说天哪,他才十四岁,我为什么要给他一万美元呢!她不停地说,在哭泣的过程中,我为什么要给他一万美元呢?!
我木然地站在客厅中央,看着她手足无措的陷在沙发里,我母亲把抽纸递给她,她接过一张,擦去泪水,我母亲就再递一张,她再接过来,擦试干净,最后她把抽纸盒抱在怀里,这情景,我在电视上见过多次,天下的女人并无区别,她哭泣着,诉说着,乱了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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