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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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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第(4/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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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得像模像样了。贴在当街大门上的是:“一世良缘同地久,百年佳偶共天长。”店铺门上则是:“琴韵谱成同梦语,灯花笑对含羞人。”倒也与他们唱月琴结缘相吻合。厨房门上写的是:“自愧厨中无盛馔,却喜堂上有嘉宾。”都是旧时代流行的联句,无甚特别之处,只有客厅门上的一联还有点新时代的气息:“握手行成同志礼,当胸佩戴自由花。”

    小雅原来的住房作了洞房。莲城地方的习俗,成亲者中若有人为二婚,洞房门上的喜联是要留给好事的亲友来做,以暧昧隐喻的句子来戏谑新郎新娘,以博大家开心一笑的。袁五拐子做了这个好事者,用几个鸡爪爬出的字写了一幅对联,拿浓米汤贴了上去。覃玉成只瞟了那对联一眼,就窘得脸变成了两块猪肝。“一对新夫妇,两样旧东西。”它叫人太难堪了!覃玉成气鼓鼓的,却又不好发作。小雅见了淡淡一笑,红着脸骂了声这个鬼东西,想了想,回头对覃玉成说,你要不喜欢,就加个横披把它的意思圆过来吧。这倒是个办法,覃玉成思忖片刻,就写了“旧情新欢”四个字贴在门楣上。有了这个横披,再去看这幅对联,就没有那么刺眼了。

    吉日良辰如期而至。这天傍晚,新郎新娘穿戴一新,宾客都在客厅聚齐,只等季为民一到就举行仪式入席喝喜酒了。但是季主任久等不来,眼看着天色又渐渐地黯下去,只好边举行婚礼边等了。新郎新娘在主持的指挥下先向神龛上的祖宗牌位和毛主席像三鞠躬,然后向来宾二鞠躬,最后夫妻互相一鞠躬,就算礼毕。双方都没高堂要拜,礼节就简单了许多。

    喜宴摆在后院天井里,共有六桌,新郎新娘轮流敬酒,几番下来,所有的脸都被廉价米酒和吉利言词弄得红通通的了。天黑下来,酒席快散的时候,季为民才赶到南门坊,把覃玉成和小雅叫到一边,交给他们一只搪瓷脸盆、一支钢笔和一个笔记本,作为他送给师弟师妹的新婚礼物。说了几句祝贺的话,喝了一杯喜酒之后,季主任就匆匆走了。他还有个关于土地改革的重要会议要开,耽误不得。

    覃玉成郁郁不乐,他原本以为,季为民会带着妻子来参加他们婚礼的。他甚至还设想过请师兄唱一曲月琴为他们伴喜呢。季主任是领导,工作忙,情有可原,可他的妻子呢?她不来,那一定是看不起他们了。看不起他无所谓,但谁也不能看不起小雅。小雅长得比她一点不差呢。

    他们在后院点起了蜡烛,挂起了马灯,双双抱起月琴,为自己唱曲伴喜,酬谢来宾。别人办喜要专请艺人来唱,自己有这个技艺,何乐而不为呢?他们唱了《鸳鸯戏水》,唱了《三姐逗夫》,都是些喜庆欢快的唱段。但覃玉成有点走神,唱得不如平时好。来宾并不计较,一样鼓掌叫好。袁五拐子在人群中叫了一声:“唱《十八摸》罗!”他们只当没听见。那是一个下流段子,师傅在世时曾经交待,正人不唱邪曲,君子口中无淫词,否则会痞了琴,歪了调,脏了心。弹唱之中,覃玉成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墨蓝色的夜空中,星星闪闪烁烁。俗话说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师傅师娘是不是变成了星星俯瞰着他们呢?

    夜深了,客人们散去了,南门坊的大门关上了,各处的火烛也熄灭了,覃玉成与小雅相跟着进了洞房。小雅先上了床,散了云鬓,头枕鸳鸯枕,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他,让他不敢正视。他吹灭了红烛,脱了衣服,习惯地走向床的另一头。

    “你还睡那一头啊?”小雅在黑暗中说。

    “嗯,不是要替你暖脚么?”他说。

    “现在我要你暖我的心!哪有夫妻各睡一头的?”

    覃玉成就无话了,迟疑片刻,摸到小雅身边躺下。小雅的胳膊柔软地缠住了他的脖子。他身体笔直不动,望着黑糊糊的屋顶,沉默了许久,说:“小雅,我想跟你说句话,今后,你要是不喜欢我了,受不了我了,你就明说好吗?你告诉我,我就离开南门坊,我不想让你不快乐。”

    小雅捂住他的嘴巴:“不许你乱说!我喜欢你喜欢得骨头痒呢,哪会出那种事?不过我喜欢你就会缠着你,我要和你巴皮巴肉,你要是不喜欢,要是讨厌,也告诉我好吗?我也不想让你受委屈。”

    覃玉成嗯了一声。

    小雅的一只手插入他的衣襟,摩挲着他鼓胀的胸肌:“我摸摸你,可以吗?”

    覃玉成又嗯了一声。

    小雅就不再言语了,她的那只小手就像一只小老鼠似的,贴着他的身体窸窸窣窣地爬来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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