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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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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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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门秋师徒很长一段时间没出去唱月琴了。没人请,他们也没心思唱,月琴都闲挂在了墙上。覃玉成每次练琴,都要把门窗关紧,因为那活泼的琴声与院落里忧心忡忡的气氛极不相谐。南门秋整日愁眉紧锁,奔忙于广济医院与南门坊之间;季惟仁接管了绸布庄的所有事务,他果断地大降价大出货,以便清空铺面随时撤离;南门小雅自从订婚之后脸上的笑容就少了许多,在铺面上忙碌之余,常望着门外的人群与天空发呆,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相对于别人来说,覃玉成几乎无心可操,他只要按照师兄的吩咐做事就行了。所以夜深人静之时,沉寂的院落里如有清脆琴音如屋漏一般依稀滴落,那肯定是覃玉成房里传出来的。无家可归、孤独如斯的他只能与琴为伴,用琴声打发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

    一天午饭时,一个士兵给南门坊送来了一张红色请帖。于乃文邀请南门秋父女去他住所一叙并“赐奏雅乐”。这庶几就是十几年前的情景重现,南门秋当着送帖人的面就将帖子拍在桌上,胡子一吹:“不去!国难当头,敌军压境,堂堂国军师长,竟还有如此闲情逸致!商女不知亡国恨,才隔江犹唱后庭花,他把自己混同于一个商女了么?哼,什么叙旧,什么赐奏,司马懿之心路人皆知。”

    季惟仁说:“师傅,不好开罪于他,再说,于师长好像也没什么恶意。他要小雅去,也就是怀怀旧而已,无伤大雅。时局混乱,说不定我们还有求着人家的时候。不过小雅去不去,还是问问她自己吧。”

    小雅看了一眼请帖,说她愿意去,也想去,他认得我妈,说不定还晓得我妈的情况呢,不过我要玉成哥陪我去,我只跟他配过,别的人还合不来呢,万一要是弹不拢、唱炸了,不是丢了南门家的丑么?南门秋还是不允,像前次撕银票一样将请帖撕了。

    傍晚,到了约定前去唱月琴的时间,南门秋亲自关了大门,早早地歇息了。小雅一见父亲进了房门,立即叫覃玉成带上月琴跟她出去。覃玉成犹犹豫豫,他不敢再次违背师傅的意愿。小雅却说,你怕什么,爹怪罪下来有我,还有师兄顶着,如今南门坊是师兄主事,就说他要我们去的。覃玉成拗不过她,只好随她出门。刚走到门廊里,迎面碰上季惟仁,他好像早料到小雅会有此举,专门在此候着。覃玉成没想到的是,师兄非但没有阻止,还主动地替他们取下了粗大的门杠。为了不惊动楼上的师傅,季惟仁开门开得很慢,很耐心,门榫发出的声音很小。

    季惟仁送他们出了门,下了台阶。小雅回头对季惟仁说:“你哪么对我一点不担心啊?”季惟仁说:“担心又如何?人家王昭君和番都要去,你不过是去唱月琴。于乃文是得罪不起的,师傅老了,可以逞一时之气,我可不能不明事理。”

    小雅不作声了,撇下季惟仁,两只小脚板踏着石板街叭哒叭哒往前走。覃玉成紧紧地跟在她身后,走了一段才问,小雅,你哪么一定要去呢,要是那个于乃文没安好心就糟了。小雅头都不回,答非所问,那你为何跟着河里的木头赶,非说上面巴的江猪子是你妈呢?

    覃玉成于是明白,小雅是寻母心切了。

    他们按照请帖的指引顺利地找到了于乃文的住处,那是北门街巷子里的一个僻静的小院。门口站岗的士兵一见他们背着月琴,就带他们去了客厅。于乃文坐在椅子上看文书,见他们进门,满面微笑地起身相迎。落座之后,于乃文叫勤务兵沏了一壶龙井茶,还亲自动手,将客厅中央烧木炭的火盆挪到小雅的脚边。寒喧几句之后,覃玉成和小雅在火盆上烤烤手,就抱起了月琴。覃玉成学着师傅的出场派头恭敬地请于乃文点唱,于乃文却挥挥手说,随便唱,兴之所至,随心而吟。覃玉成就和小雅先弹唱了一段《鸳鸯调》,这是他和小雅时常合练的调子,比较默契了的。接着又弹唱了《西宫词》。

    头一次在军官府里弹唱,覃玉成终是有点紧张,特别是看到于乃文身边的茶几上摆着一支带套的手枪,就有说不出的惶恐。他嗓子发干发涩,手心汗津津的,演唱效果比往日差了一大档。过了好一阵,他才慢慢平静下来。于乃文面带微笑,态度和蔼,一直在轻轻地击掌相和,眼睛盯着小雅看,根本没往他这边瞟。覃玉成立即想到,今晚的主角是初登场子的小雅,而他只是一个陪衬。共同弹唱了一段之后,覃玉成干脆让小雅独自演唱,他只是在一旁弹琴伴奏。毕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小雅的弹唱自有生疏之处,可她的嗓子清亮纯美,抑扬顿挫,古色古香的,没过多久,覃玉成就和于乃文一样,沉浸到幽雅的意境中去了。

    大约弹唱了半个时辰,于乃文连声叫好,拿过小雅的月琴,拨弄了两下,又还给了小雅。然后,让勤务兵端上了莲子羹。覃玉成很拘谨,小口小口地吃着,于乃文会不安好心么?不晓得,表面看似乎不会,但他还是放不下心。小雅倒比他自在,边吃边问:“于师长,您见过我娘唱月琴,我唱的比她还差多远?”

    于乃文想想说:“嗯,差得不远,那股神韵,跟你娘没有二致呢。唉,世事难料,命运无常,还不晓得听得几回月琴响。”

    小雅脸色黯然,放下碗说:“我命苦,知事之后还没见到过我娘呢。”

    于乃文问:“你还记得你娘么?”

    小雅说:“我只晓得她相片上的样子,她好秀气,好漂亮。”

    “你爹就没跟你说过她的事?”于乃文盯着小雅。

    “我爹说她在南京唱戏,是名角,可她为什么不回来呢?我晓得是爹骗我的。娘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小雅难过地低下头,掰着自己细长的手指头。

    “你爹真是煞费苦心啊……”于乃文叹气道。

    “于师长,您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手下又有这么多的兵,能帮我找找我娘么?您不是也喜欢听我娘唱月琴么,找到她了,你就又能听到她唱月琴了。好么?”小雅抬起湿润的双眼哀求地望着于乃文。

    “事过境迁,兵荒马乱,到哪去找啊?不过我会尽力而为的。”于乃文起身,走近小雅身边,以长辈的姿态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小雅啊,你也不要太难过,我们都记着你娘的样子吧,有时唯有记念可以抚平心中的褶子……跟着你爹,好好过日子。”

    小雅默默地点了点头。于乃文拿出一个红包塞进小雅口袋里,说怕她爹担心,就不留他们久坐了。覃玉成如释重负,赶紧将两把琴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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