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郁躺在床上,透着窗外路灯的微光望着潮湿得映出一块黄斑的天花板。
灯蓦地打开,室友嘈杂地走进来。看到他吓了一跳,骂道:“你挺尸呢,干吗不开灯,吓唬谁呢!”
霍郁翻身坐起,从上铺下来,趿着鞋向外走去。
背后传来室友的声音:“这小子又不知抽什么风了。”
“算了算了,估计他女朋友又让他不爽了。那叫什么来着?方侠?”
霍郁手插在裤袋,在夜半的校园漫无目的地走着。
两年前,他跟着方侠考到这里来。不放心她,不舍得她,所以冲动地跟来了。父母知道他修改了志愿,跟着方侠一起被这所学校所录取时,看着他,很久没说话。
最后,他妈妈说:“你是不是为了小侠?”
他低着头没有说话。
妈妈长长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只是帮他收拾了行李,送别他的那一刻,她说:“自己在外地当心点。好好照顾她吧,也好好照顾自己。”
转眼已经两年了。白岂的消息传来那刻,震惊以外的第一反应是方侠怎么办!他再也顾不得隐藏心思冲了出去,却看到120救护车停在方家门口,医护人员将方侠抬在担架上送到车上。后面跟着她跌跌撞撞的母亲。他的心跳停止了,豪不犹豫地跨上车去。医护人员拦住他说:“只有病人家属可以上来。你是哪位?”
他推开他的手,扑到方侠面前,探着她的鼻息。她的气息很微弱,但是仍然活着。他攥紧她的手,任凭那医护人员驱赶也纹丝不动。
方母上车后解释了一下。医护人员默许了他的存在,救护车拉着警报向医院驶去。
她昏迷了两天,这两天来他每一刻都在煎熬。他怕她再也醒不过来,又怕她醒来后该是如何的心痛。他一步不挪地守在她的病床前,期间他的父母来看望过。他对方侠一直以来的心思暴露在双方父母的面前。以前他一直遮掩着,觉得承认了他喜欢方侠就是输了,是件极没面子的事。可是现在他们小声的讨论声,惊讶而怜悯的眼神,就像结界之外的事情,飘渺得不值一提。
方侠的病床就像一个结界,那个结界里,只有她和他。这些年来,他一直渴望着与她像小时候那样手拉手共处一室,在今天,在一张病床上实现了。他不懂,这是命运的安排还是玩笑。他看着方侠沉静的面容,他有多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她了,那个能和她两两相望的从来就不是他。他突然觉得,要是她永远不醒来,或许对她是幸运,而他就每天坐在这里看着她,照顾她,这兴许是最好的结果。他们两个,各得其所。
两天后方侠醒了。与他预料得一样,方侠的悲伤伤在他心里,方侠的绝望让他的世界黯然无光。他不顾一切地抱紧她,任由她捶打。他只恨不能替她来承受这一切,不能把她的痛苦转移到他身上。她该怎么办?她将来怎么办?那个笑起来有深深酒窝的女孩儿,他害怕从此她再不是她。他将她箍得越发紧,仿佛手一松,她就决绝地从他的生活中离开。
方侠出院后,他每天都去探望,但她不愿意见他,她什么人也不愿意见。他担心她做傻事,不时地去她窗下守着,她的房间里静悄悄,没有生息。
春节后的一天,他照常去她窗下守望,看到快递员按她家的门铃。过了很久,她脚步虚浮地出来开门。这是她出院后,他第一次看到她。
她苍白憔悴,她过得一点不好,她丝毫没有随着时间推移好起来。她看了眼包裹,突然一把夺过,关上了门。
他的心猛一跳,他猜不出是什么事让她这么反常,他太害怕在她这当口,又有事情来刺激她。
那天他密切地留心着,直到深夜,她真的开了门,像幽灵一般毫无生气地游荡。
冬天很少下这样的大雨,但那夜,雨水像从天上倾注下来。他想回去拿伞,更怕跟丢了她,在大雨中紧紧跟随。他心里想,她已经太久没有出门了,或者让她发泄一下也好。更多的是,他想知道她想干吗。他怕他的忧虑会变成现实,他要验证她是不是真的存了那样的念头。如果她真有了那样的心思,那将来不管他如何严防死守,都是防不胜防的。
她脚深脚浅地走着,他一步一伤地跟着。他心中的恐惧正在变成现实,她走去的方向是……黄浦江,是深渊,是绝望。冰凉的心中燃起了蓝色的火焰,他突然觉得恨她,恨白岂,更恨自己。白岂毁了她,她为了一个男人居然了无生念,而他,却无能为力。曾经有过一刹那,他宁可死的是自己,这样的话她应该只是有点遗憾和惊讶。在伤感过后,依然和她深爱的人平静生活。
他和方侠相识这么多年,除了儿时,后来即便再伤心他也没流过泪。那夜,却在大雨里抱着她泪流不止。
他托着她放到堤岸上,听在她呼喊白岂的名字。他疼得有点麻木,他想,所谓心碎,莫过如此了。
两年过去了,在最初的悲痛过后,他渐渐地缓过来,希望就像核爆后的杂草,不屈不挠地再次破土而出。
时间是治愈一切伤痛的良药。这两年来,他不离不弃地守着方侠,她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只是眼中有了忧伤,笑容也微凉。
没关系,只要他在身边,总有一天,他会把笑容带回她的脸上,让他迷醉的酒窝里盛满他们的未来。
然而,就在今天,他才知道,原来,人真的抗不过天。
一个陌生的号码打到他手机。接听后,那淳质清朗的嗓音有点熟悉。
他说他叫白顷,他说白岂没死,他成了植物人,他说白岂等着人来唤醒,那个人是……方侠。他希望他能转达给方侠,让她去美国帮助治疗。
霍郁问他,白岂的情况有多严重?如果方侠过去,有多少把握能让他醒过来?他没回答,最后他说他没有把握,但哪怕是一线生机,他也希望能为他做。
霍郁说了三个字:“我拒绝。”挂断了电话。
白顷再次打过来,他没接。他又发短信给他,告诉他很多医学上的奇迹,希望能够打动他。
他没回。奇迹为什么是奇迹,就是非常态的才叫奇迹,一万分之一的事件才叫奇迹。而大多数的时候,我们只是分母而已。他不愿意方侠为了一万分之一的那个一去努力,不愿意她成为九千九百九十九。
过了几天,白顷寄了份快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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