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中时成绩不错,中考的时候考了一个区重点高中。那时候,我一直认为外貌和学习成绩是成反比的,以为霍郁这样的容貌水平一定是直接去流浪的命运。没想到他冲破了世俗的偏见,和我上了同一个高中,只是不同班。
对于命运的安排,我很满意,因为我正在暗恋他。虽然他是我的邻居,但作为学业繁忙的学生来说,一天中有大半的时间是在学校。我少女漫画看得多,总觉得人生的第一次初恋必须发生在校园里,而不是弄堂里。
人一旦有了爱慕之心,就容易想太多。之前要让我说霍郁的缺点,我能连说一分钟贬义词不带停,一旦喜欢上他后,我突然意识到即便他背负着一身的贬义词也改变不了受女孩欢迎的事实。我感到竞争压力很大。我每天冥思苦想,如何才能突出重围,将青梅竹马的熟悉度转成男女之间的天雷勾地火。
我记得那时候我玩模拟人生,主角在和异□往时是从陌生到好感到朋友,接下来就面临一个严峻的选择,是好友还是恋人。一旦言语行为不得当,发展成了好友,那再想把线路转到恋人上去是打死也不能了。可见全世界人民都一样,朋友转恋人被视为mission impossible。对从小和霍郁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我来说,这是一个残酷的事实。
我想了一个学期,做了一个半年计划。我打算先把我和霍郁的关系调回到陌生模式,不见面,不通话,不出现在相同场合。然后在这半年里,我要努力改变自己,不管是外貌上,还是行为举止上,力求半年后我能焕然一新地出现在他面前,带给他全新的感受和悸动。但这个计划说起来容易,执行起来却异常困难。不管在学校还是家里,我和霍郁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距离。为了能顺利贯彻我的半年大计,我只好躲着他走。只要50米开外看到他的身影,我立即树遁,草遁,路人遁。
我收集情报,他要是准时放学回家,我就留校自习;他要是放学后打篮球,我就以最快的速度回家,闭门不出。光是为了躲避他使我心力交瘁,半年来没有在自我形象上有质的提升,倒是向着成为忍者的道路迈了坚实的一步。
不得不说,我的计划虽然漏洞百出,却引起了霍郁的注意。他几次试图在学校里找我,都被我日益长进的遁术成功避开了。他来敲我家的门,我跟我妈说我不舒服拒不见客。他打电话到我家,每次都是我妈接的。电话铃一响,我就假装上厕所。隔着门听到我妈拿着电话说:“小侠啊,她在上厕所啊。你等等,我喊她。小侠!还没好啊?大概是大便吧,你等下再打来吧。”
我对我妈的表达能力很恼火。她的措词让我感到很丢脸,在我的抗议下,我妈再接电话的时候,把“大便”改成了“大解”。
自从那次霍郁逼着我背我回家这件事可以看出,霍郁的性格里其实有一种坚韧不拔,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潜质在。就像《秋菊打官司》里的秋菊一样,他认准了死理是决不可能放弃的。在我逃他追的这桩事上,我再一次激化了他最大的潜能。
终于一天放学后,我和霍郁上演了一场400米追逐战。尽量我已经使出吃奶力气,将400米成绩比体育考试时提升了整整一倍。他还是人高腿长地成功将我捕获。
“为什么躲我?”他揪着我的领子,大喘气。
“我没有。”我双手插腰,气喘吁吁。
“你有。”霍郁毫不放松。
“我没有。”
“你有。”
我预感到关于这个“有”还是“没有”的话题可能会说到天黑,于是一咬牙做个了断。
“好,我有。”
“那你为什么躲我?”
“我没有。”
“你都说了你有。”
他没有被我忽悠过去,我只好临时找了个理由。“因为,因为我不想见你。”
霍郁的气息已经平复了下来,他静静地看着我,睫毛投下浓密的阴影,一贯飞扬的桃花眼显得有些深邃。
“为什么不想见我?”
我被他的十万个为什么问得节节败退,几乎要破功。但一想到我已经坚持了三个月的半年大计,只好强打精神,犟着脖子说:“想见一个人总有理由,不想见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
霍郁拽着我领子的手一点一点松开,垂了下来。
我现在可以撒腿而跑了,但是我却迈不开步子,我隐隐地感到我犯了个错误。
霍郁捡起方才扔在地下的书包,转身离开。夕阳将他的轮廓勾出一圈金边。
我觉得那个场景有点熟悉,像《灌篮高手》里樱木被甩50次离开的背影。在这种情况下想到这一幕实在不合时宜,明明霍郁的背影像流川枫更多一些。但这个场景的确,凭空地让我伤感。
我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喂!”
霍郁没有回头。
不久,我听说霍郁有了女朋友,他的同班同学。
长大后我曾经想过,如果当时我的那声“喂”,他回头了,也许后来的情况就会变得不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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