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再次找我的时候大概是两周后。这期间我有打电话跟她解释,把霍郁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并保证我不会将她说过的任何话传出去,这是我们共同的误会,并不是她一方的责任。她似乎安了心,但再也没和我聊八卦,凡是联络就是说工作。
她说剧本已发放到各成员手中,约了明天碰头,让我为剧组成员进行解疑答惑,深度剖析。
我看过一条微博,说一个作家答一份以自己文章为题的语文试卷,结果被考得七荤八素。有一道题问:窗外飘着冬雨,文章作者以此喻示什么那作家答:因为写到这句的时候外面正好在下雨。标准答案是:喻示着作者心中的苦闷与凄冷和对未来的彷徨。
我很忧虑这样的情况会在明天发生,决定打个电话给霍郁,问一下他这个男二号对剧本的感想。
然而霍郁的电话自从大三以后就是我通讯录名单上最难打通的电话之一。响了无数声后还是无人接听。我只好怀着对明天的忐忑上床睡觉。
养生常说,睡前勿忧思,忧思必恶梦。果然,那晚我做了个恶梦。
最初这是一个玄幻的梦,我梦见我和朋友们一起去瑞士游玩。出发时还是一群人,到了那里却瞬间只剩下我一个。
梦里,瑞士的风光不是我平常在图片上看到的,倒有点像宫崎峻电影《虞美人开满的山坡》里那样,依山而建的城镇错落有致,红色的,蓝色的屋顶一览无余。找不到大部队的我十分淡定,独自漫步在高高低低的石板路上。
渐渐,迷雾漫起,我这才想起一个人独处异乡是件可怕的事。我在迷雾中奔跑,无边无际,没有人,没有声音,这是比狰狞更让人无法面对的虚空和未知。突然我听到一阵钢琴声,那首曲子是拉赫马尼诺夫的《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第18变奏,我朝着琴声的方向走去,迷雾淡去。广阔的大海展现在面前,碧蓝的海水涌上白色的沙滩,又退去。在海水与沙滩连接的地方立着一架三角钢琴,白衣的少年光着脚,手指在黑白键上落下。他回过头,眉目如远山,淡淡笑道:“你来啦。”
我一步一步向他走近,心情像潮汐般起起伏伏。
天空瞬息变化,方才的迷雾又一次转浓,我眼看着少年的轮廓在迷雾中渐渐隐去,钢琴声断断续续,嘎然而止。
我想叫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海水突然奔涌起来,瞬间吞没了那架钢琴。我惊恐地向少年的方向奔去。只见到白色的衬衫被海风吹得飘摇,黑发如墨飞舞,他脸上犹自挂着淡然的笑容,面朝着我,嘴唇微动,声音却被狂风暴雨盖去。
转眼,那个白衣身影被卷入了无际的黑暗中。
把我从这个恶梦中惊醒的是电话铃。我一身冷汗地睁开眼,摸到手机,凌晨2点,来电的是,霍郁。
我按了下通话。静默了几秒钟,霍郁的声音像从很遥远的地方飘来。
“方侠,你睡了是吗?”
我摸着逐渐平复下来的心跳,说:“嗯,不过现在又醒了,没事。我前面打电话给你也不是很重要的事,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
“我在读剧本。”霍郁的声音飘渺得有点不真实。“刚刚读完。”
我没想到霍郁如此勤奋,而且还主动来跟我讨论剧本,惊讶之余又有点不安:“你在哪里?听起来好像很遥远,还是信号不好?”
“我在露台上,”霍郁沉默了一下又道,“应该是风的声音。”
“哦。”我应了一下。“你觉得怎么样?王慧约我明天讨论剧本,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我觉得,挺好的。”霍郁的声音夹着风声,像从电音喇叭传出来的失真。
我以为他会接着点评一下《白夏》,我等了很久,电话那头还是只有夏夜的风声。
“还有呢?”我终于按捺不住问。
长长的静默后,霍郁的声音飘了过来。
“书里的那个人,是白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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