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见到秦清，向来平淡如水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惊喜的神色，拉住秦清的手道：“清，你终于来了！”秦清知道她是听了自己那日的话，不敢再去清园打扰，想到她这几日定是一个人在翠云居暗暗担心，不由心里一暖，回握着她的手，轻声道：“别担心，竹姐姐，我没事了。”
两个人在房内坐下，遣走了婢女，竹影替秦清斟了一杯温茶。秦清捧着茶杯，想要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竹影，可是张了张口，却突然发现不知从何说起，脸上露出怔忡的神情。竹影看着她，眉头轻轻的蹙了起来——她这般心事重重，哪里像是没事了的样子？想了想，坐近了些，伸手扶着她的肩膀，柔声道：“清，在余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秦清听了竹影的话，怔了一怔，混乱的思绪才像是有了出口，默然片刻，道：“我逃掉了，在外面待了半个月，没能等到李瑜，却被殿下找到了，抓了回来。”竹影不由得一惊，低呼道：“怎么会这样？李瑜……他没在余杭等你？”秦清脸上露出一种奇异的悲伤的表情，摇头道：“不，他在余杭……”说着又摇了摇头：“也不是，后来也许不在了——我不知道……”
竹影被秦清说得一头雾水，看着她凄伤的表情，心也揪了起来，道：“清，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出来，不要一个人担着。”秦清看着竹影温柔的蕴满关心与担忧的眸子，忽然觉得眼前的人与记忆中青莲般的身影重合了起来，心里一阵酸涩，两行清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轻唤了一声“竹姐姐”，将头埋在竹影肩窝，低低地哭了起来。
秦清哭了很久，像是有流不完的泪。竹影的肩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馨香，就像早已遗失在久远岁月中的母亲的味道，让她觉得安全和温暖，像是漂流了多年的小船停进了能够遮风避雨的港湾。心里的委屈和苦楚已经堆积了太久，已快要将她压垮，这一刻，她终于可以毫不掩饰地将它们释放出来，不用以言辞去纹饰、不用以笑容去遮掩；这一刻，她什么也没想，只是痛痛快快地哭着，好像哭完以后，天会晴雨会停，一切事情都会迎刃而解。
竹影不再问了，轻轻地拍着秦清的肩头，低声地安抚着她，说着最简单的语言：“哭吧，没事！哭吧，哭出来就好了。”许久之后，秦清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又过了许久，她终于收起了眼泪，抬起头来。竹影素雅洁净的衣襟上留下了稀里糊涂的一大块鼻涕眼泪，秦清看了一眼，像个孩子似地难为情起来，嚅嗫道：“那个……竹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竹影低头看了一眼，脸上仍是云淡风轻，浅浅地笑了起来。
秦清痛哭了一场，心情才真正地舒缓了下来，望着遥远的天际，将余杭发生的事细细地讲了。竹影一字不漏地听完，叹道：“清，你竟吃了这么多苦。”她的心里不是不惊讶的，虽然从来都知道秦清的坚强，可是她仍然想不到这娇滴滴大小姐模样的姑娘，会在孤岛上餐风饮露，还会与乞丐混在一起，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或许，这也正是萧璟找了足足半个月，也未能找到人的原因。
李瑜与何窈形影不离的事情，秦清说得很平静，可是竹影却听得不住地皱眉。她的性子一向柔和，这个时候却忍不住说了重话：“以前听你讲起他，总说得像是世上在没人比他更好了一样，使得我虽然没见过他，却也觉得他定是个极好的人；你到余杭之后，我也一直暗暗祈愿你们可以重逢，觉得他定会让你幸福快乐。可是如今看来，他真真配不上你！你这番辛苦竟是枉费！”
秦清从未见过竹影这样疾言厉色，见到她眉间的怒气，不禁呆了一呆。竹影的眉头越拧越紧，秦清急忙拉住她的衣袖，道：“竹姐姐，别这么说他！”竹影一愣，道：“清，事到如今，你还在回护他？”秦清摇头道：“不是的，竹姐姐，你误会他了！”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似是哀伤，又似欢喜；她的声音很低，却透着坚定：“我了解他。他待我一心一意，是绝不会负我的！”
竹影没想到秦清会这样说，不禁皱眉道：“可他与那姓何的小姐……”秦清摇了摇头，道：“瑜哥哥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待人很好、很和气，心很软，不知道怎样拒绝，因为怕伤害别人——或许有些时候这样会更加伤人，可是他并不知道，也从不是有意的……他只是一个很善良、很善良的人。”
夕阳将天边映得火红，光线照在秦清的侧脸，她的表情十分温柔，轻声道：“无论那何小姐怎样待他，无论他为什么没在桥头等我，我知道，他一定没有忘了我！那些事，总是有原因的；虽然我现在不得而知，但总有一天，他会告诉我的。”竹影听着她心平气和地说出这些话来，目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嘴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出口。
秦清说完那些话，静静地坐着，一动也不动了。若不是她面上的笑容渐渐敛去，若不是她的目光里闪起了痛苦的光芒，看着她的人几会将她误作入定的老僧。竹影知道她就要说起近几日的事了，也不去催促，就陪着她一声不响地坐着，直到夕阳彻底落下山头，天色黑了下来。婢女得了吩咐，知道不能打扰，没有将饭菜送来，房内的人也似都不觉得饿，谁也没有提及。
秦清的表情越来越苦涩，终于出声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瑜哥哥不会负我，可是我却已经对不起他了。”她的话似在竹影预料之中，又似在预料之外，竹影默然半晌，轻声道：“清，你曾告诉过我，殿下承诺过不会对你用强的。”这不是一个问句，而是一句简单的陈诉，好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秦清心上。她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艰难地说道：“他没有守诺……”
竹影这才真正大吃一惊，失声道：“什么？他……”她的语音湮没在秦清痛苦而狂乱的目光里。秦清摇着头，每一下都似重逾千斤：“他也没有违诺……”每一个字都那么难以启齿，都像鞭子一样抽在她的心里，可是她还是说了出来：“因为，我没有……没有真的拒绝他。”——昨日下午，他在最后的关头停了下来，她就知道，她再也无法否认他的话、她的心。
极大的难堪将她紧紧地缠绕起来，秦清低着头，不敢去看竹影的眼睛。她死死地攥着自己的手，胸口闷得快要喘不过气。竹影什么也没有说，只在沉默良久之后，轻叹了一声，道：“清，你终于承认了。”很早以前，当她说“你对殿下也并非是无情”而秦清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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