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乐峰，极乐洞。
幽蓝的地河边，一紫一白两个年轻男子盘膝而坐，弱冠的年纪，乌黑的墨发，微阖着的双眼，两人的额间，都已渗出鹅绒般的细汗。
云灵犀穿着黄翎紫缎的长袍，暗紫的襟口，有一圈浅五色暗绣飞鱼，一身紫衣衬得他面色越发白皙，紫玉腰带上，挂着一颗透着泠泠月华的明珠，正是那净心圣物明月珠。
顾倾城依旧一身月白长袍，通体雪白更衬得面上的红曼陀罗雕花娇艳异常。此刻，他与云灵犀双掌交叠，功行十二周天，已臻突破的瓶颈。
奶白色的雾气自两人头顶升起，精纯的内力，一波一波在两人体内流转，万象有因，刹那生灭。羯磨曼荼罗境最难的一点，就是要达到身、口、意三识合一，于万象幻灭里获得突破。
浩如烟海的内力在体内沉浮，顾倾城仗着内力深厚尚能自持，云灵犀的底子毕竟弱些，随着内力不断冲击筋脉，额上已是青筋浮涨。
两人集中精力，冲击着百汇穴，云灵犀突然面色变青，顾倾城发现他体内真气骤乱，连忙将大量的内力输入他体内压住那股乱窜的真气。
渐渐地，明月珠的光华形成一道白色的屏障，将紫色的身影包围在其中，顾倾城输入的内力与明月珠的净化将云灵犀从走火入魔的边缘拉了回来。
经过几番险象环生，在明月珠的守护下，顾倾城与云灵犀终于突破了曼荼罗境的第六重——羯磨曼荼罗境。
白色的雾气渐逝，两人又呼吸吐纳了半个时辰，这才缓缓结束了长达一个多月的闭关。
当顾倾城与云灵犀走出极乐洞口的时候，守在洞外的风凋与虎贲面上都不禁带了几丝激动之色。
虎贲身材壮硕，性情憨厚，在几个年轻护法中，是耿直的一个。
他见二人出来，有些急切地道，“圣主可是突破了？”
顾倾城轻轻颔首。
虎贲和风凋面带喜色，单膝跪地道，“恭喜圣主圣子突破神功第六重。”
顾倾城面色难得比较温和，“都起来吧，这段时间你们二人也辛苦了。”
虎贲忙道：“圣主，能为圣主和圣子护法，是虎贲的至高荣耀。”
花月教中圣主的地位，在教众心目中是至上的存在，比西理的皇帝还高上许多，风凋与虎贲能被顾倾城选中，不仅仅是证明了顾倾城对他二人的信任，也代表了在未来顾倾城登上巅峰之后，他二人在花月教中的地位将远远超过护法的职位而成为最接近于圣主的人。
云灵犀淡淡地道，“圣主，灵犀先回碧云轩了。”
自顾倾城回花月教后，云灵犀依旧一如既往地冷淡，从闭关到突破第六重，他们两人只在练功上交流，一个月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顾倾城看了云灵犀一眼，对风凋和虎贲道，“风护法、虎护法，你们先回去，本座有些事要和圣子谈谈。”
这么多年来，风凋和虎贲早已习惯云、顾二人之间如冰如火的气氛，一听顾倾城这么一说，道了声“属下遵命”，赶紧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回乐峰。虽然他们都很好奇，但谁也不想被冻死或者被烧死。
风凋和虎贲一走，两人之间一阵静默，一如洞口颓绿的苔藓铺在斑驳的“西方极乐”四个梵文刻字上。
又是一阵静默，云灵犀首先打破沉默，“如果圣主没有什么事，灵犀先告退了。”
云灵犀说完，转身就要走。
顾倾城充满嘲讽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圣子就这么急匆匆地，莫不是急着回去鸿雁传书，告知你那位青凤哥你终于突破了第六重了。”
云灵犀身子一震，“圣主是在暗示灵犀，灵犀是教中的奸细么？”
顾倾城抿唇，“那倒不是，圣子若要背叛本座只要稍微在练功上花点心思，本座的性命可都在圣子手中了。”
云灵犀微闭双眼，“圣主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我助你突破第七重金刚曼荼罗境，你还我自由身。”
顾倾城见云灵犀握紧了拳头，淡紫的衣袂在日暮的晚风中涤荡，墨发披拂在紫衫上，间或被风卷起几缕，从骨子里透出几缕凄凉的意绪来。心中不禁冷哼，你喜欢唱悲情戏的套路，本座就陪你唱！
心中虽这样想着，面上却是缓和了神色，三两步走近云灵犀，圈着他的腰，将下巴搁在他肩上，放软了声音道，“本座当然没有忘记。”
顾倾城也没有忘记，当初答应他不过是个权宜之计，按原来的心思，只要他神功一成云灵犀就失去了要挟他的筹码，到时候要怎么样还不是他顾倾城说了算。
顾倾城见云灵犀神色缓和了些，又道：“这一个月圣子又清减了不少，回去本座让龙玥送两盒千年人参到碧云轩给圣子好好补补，养好了身子才有余力练功，圣子也能早一日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四个字，从顾倾城口里说出来，进得云灵犀心里，怎么听着怎么有些不舒服，他云灵犀这辈子若没有遇到顾倾城，若没有在幼时闯入那个花园，也许真的心想事成了吧。
可是，现在，连他也不知道，他离那四个字有多远。就像隔着一道玻璃墙，明明看得到，却摸不到，又或者看到的根本就是假象，心灵的投影，一旦墙拆开了，什么也没有了，也许面对的只是无尽的黑暗。
在黑暗的尽头，还有殷红的鲜血，死人的骸骨。云灵犀心性荏弱善感，却不代表他惧怕死亡，就像他同样无法用他人的死亡来换取自己的自由与爱情。
萧青凤带着大秦的铁蹄踏碎了多少西理人的梦，他不知道，随着萧青凤的铁蹄而来的，是萧青凤的恨，还是萧青凤的爱，如果是为了他们的爱，这代价，也未免太残忍太沉重了点。
血色夕阳渐渐沉入西山，清凉的夜风拂过云灵犀的面颊，将他从万端的思绪中拉回现实，云灵犀轻轻地挣脱了顾倾城的怀抱，恢复一往的淡漠，“有劳圣主挂怀，灵犀一定用心练功。”
顾倾城怀中一空，面色有点冷，却并不发作。
云灵犀又道，“圣主如果没有吩咐了，灵犀先告退了。”
顾倾城沉下脸，半晌才道了声，“嗯。”
云灵犀如释重负，转身便往山下走去。
夕阳已沉，天边升起一片昏黄的月，廉勾似的勾着黑夜的琵琶骨，黑夜若有知觉，那么黑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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