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渐渐破开,光亮透进来。
我看见了一张脸。
与我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知道那是九幺。
我看见我抱着一个皱成一团的小婴儿,画面闪过,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跪在我膝边,挺得笔直。我将一块血玉甩了出去,他却膝行着把它捡了回来交到我手里。
我看见我穿着繁复华丽的红裙,在灯光昏暗的大殿里,艳丽得像是一朵开在子夜的牡丹。
但我知道那不是我。
这不过是一个植入脑海的幻觉。我四万年不能看见这个世界,所以我所能看见的,带有色彩的一切都是虚妄。
左上臂上被九幺钳制过的地方隐隐作痛,他精准地找到了我灵识的封印,并在我的魔性准备破土而出的时候将它压制回去。并且顺手植入了上述的梦境。
在我将将转为清醒的时候,世界终于如愿以偿地重归黑暗,而我的耳朵又开始敏感起来,入耳的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郑茹思急躁的声音:“你快进去!”
随后很快就有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天凉,小姐在这做甚?”
“年后便要去京城,恐怕不能回来,有些伤感罢了。你且让我自己静一静。”郑茹思的声音强装着镇定。
我回想起刚才走火入魔前一刻,她同阿牛还在亲密地分享着对方的双唇,看现在的情形,恐怕我失去意识的时间不长。
九幺的手还牢牢抓着我的手臂,但扣得并不紧,想来只是为了以防我再出现什么意外。
我也有些怕。
阿牛的情劫不管怎么艰难都是他要渡过的,而我若是像刚才那样冲动,没有九幺抓着,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虽然他在我不情愿的情况下植入了幻觉,我还是扭过头对他抱歉一笑:“我们回去吧。”
他应该也是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便揽过我扯开隔音罩纵身一跃。
回到了住处,我自觉今天的表现差劲极了,有些郁闷,便扯了被子准备睡觉。
九幺却不避嫌地依然待在我房里。
我知道他是有话问我的。
身为魔界之人,当然感觉得到我身上冲出来的魔气,我猜测他便是把我当成了梦境中那个一身浓烈红衣的女子,如此一来恐怕他的怀疑已经在他心中变成了现实。
那女子果真面容同我如出一辙。
我现在示人的面容是经过改装,和原来的脸庞有许多地方不同,但是幻境中出现的红衣女子的脸,与我当年在北冥未盲之时一模一样。
等了一会儿仍不见九幺开口,越发觉得别扭,难道他想要我来说?
还是说他已经认定我是那个红衣女子,等我开口给他一个解释?
我思索了一会儿。气流逆转消耗了我太多体力,我有些撑不住。
我从来没有处理过那么复杂的人际关系,从小到大二十万年,我身边的人从来没有和我产生过如此复杂的关系。我知道就我这当了十九万年囚徒的人,与那个红衣女子产生的联系必定是很微妙的。
我怀疑是我一万岁前种下的根。而九幺对我和那个女人的联系,之前似乎都是持有怀疑态度,也曾说过我和她不像的话,但是现在的气氛,似乎就是在说:你不要骗我了,你就是她。
我不能开口问那个红衣女子的事情,又觉得疲乏,便不管九幺在场,和衣躺下,扯了被子盖了点。
九幺见我似乎无意和他说什么,有些坐不住,但终归没有开口。
反而继续耗下去了。
我把被子蒙在头上,身子有些虚,一阵一阵地冒冷汗,不知是不是被九幺用了什么咒术。摸摸怀里九幺的本命珠,它还在,温温的,我陡然有些觉得对不起九幺了。
于是便坐起来,提起一口气问道:“你给我植入幻境?”
九幺说:“是的。”
“那女子与你什么关系?”
九幺似乎有些吃惊我会问这样的话,一时没有回答。
半晌他岔开话题说:“你本该属于夕峡城。你是魔族的。”
他用的陈述的语调。
我发出了一声嘲笑。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我会这样笑一下。
平复了心绪,我说:“你不懂。我与你恐怕有些孽缘,但不代表我是夕峡城的人。”
“我怎么不懂!你!”九幺陡然有些激动。
我怀里他的本命珠感受到他的情绪,开始颤动。我用手将它按下说:“我并未拒绝随你回夕峡。阿牛的三世很快就会结束,到时候我会抽时间和你去趟夕峡城。这样或许你和我均能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会留在夕峡城?”
“那要等看了才知道。”我没把话说满。
初旭珠还在落遐山,我必须得回去。所以我注定是不能待在夕峡继续过个十万二十万年了。
九幺有些失落,但是听了我的话毕竟平复了下来,起身默默出房间了。
我方才失去神智的时间不长,没来得及仔细看九幺给我留下的幻觉。待到九幺关上我的房门,我便将外衣脱掉,铺好被子窝着,打算继续看那个幻影。
左臂上的封印隐隐作痛。
又一次看见那个宫殿,这次却完完全全是那个红衣女子的视角。
低头看见盛放的衣裙上一大片迤逦的花纹,我在向一个更加幽深的地方走着,九幺就跟在我两三步远的地方。
九幺的脸,就像是我还未分化出性别的模样。或许我当时选择了男身,也会是这样的一张脸。
只是他的脸还稚嫩,有一层没有脱掉的绒毛。
再后面跟着十数人的仪仗,都低着头恭谨地走着,训练有素。
身体依然自发地向着那个幽暗处前进,我知道那是这个身体本尊的记忆,于是便任由这具身体带我走过去。
暗红色的大门向内侧打开,大殿很宽敞却已经站了一群莺莺燕燕。为首的一个穿着一袭藏青色丝质华服的女子见到我来,抬手捂住红唇轻笑:“妹妹可晚了。”我抬眼看她,飞扬的眼线下,眸子里深藏着幸灾乐祸的神情,便没有理会继续向前走。
那女子便悻悻然退下。
上首雕工华丽繁复的玄铁座椅上坐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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