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翁

    第二天黎明，滚圆的太阳透过厚密的云层，无精打采地露出自己疲惫的身影。大殿上，值事太监扯着嗓们儿使劲地喊：“升朝——”。静谧的大殿内一下子喧嚣了起来。群臣见皇上不在大殿内，便纷纷私下议论着，议论的主题也各不相同，什么书局失火，翰林院失窃，三品大员被马撞了，皇家的公主要出嫁了，不论大事小情的都被他们嚼来嚼去，似乎想从口香糖里吃出油来，就算嚼得没味了也不忍心吐出来。

    殿内一个朱漆大梁下，身着一品命官官袍的高拱和穿戴三品命官官袍的王麒真窃窃私语着。“怎么样？开口了吗？”高拱低声问。王麒真晃了晃脑袋，“哼！”高拱冷笑一声“想不到这小子还是个硬骨头。”“唉，什么刑都用过了，此人现也是苟延残喘，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再用刑一准儿死掉，现在还昏在牢房里呢！”“越硬撑越说明他有问题。”高拱眉梢翘了起来，眼中露出凶光。“今天晚上就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他。这事你自己看着办吧，高某可没如此多的闲暇再管这些事！”“是，先生。”王麒真方欲施礼，又被高拱拦下来，“人多眼杂。”王麒真才反应过来，尴尬地一笑，转身回到自己的队列中。

    其实这一切都被躲在角落的张居正看在了眼里，此次他来上朝最重要的便是探听消息，摸摸皇上口风，方才他望见高拱狰狞表情，不禁暗自连叫不好，心里敲起了鼓。

    一柱香的功夫，身穿金光闪闪的大黄龙袍的嘉靖皇帝威严地走上殿来，他一清噪子，群臣立马安静下来，迅速排列成队，按规矩三跪九叩之后，只见嘉靖甩了甩袖子，正襟危坐扫视群臣。眼光所到之处犀利无比，锐利得仿佛要洞穿每个大臣的心。下面站班的大臣们，更是大气儿不敢喘，愣是憋得满脑袋汗却又不敢擦，此时，只有几只路过的胆大的鸟儿轻轻地鸣叫几声，这之后便是一片死寂，毫无生机，敏锐的大臣们甚至可以察觉到些许的不对头。

    高拱便是其中一个。他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皇帝那张皮肤松驰，老而肥胖且长着缕胡子的面孔，不由得心下一惊，那面容似曾相识，当年皇上曾一声令下，处死了五个四品以上的大臣，殿内哀怨四溢，阴气四布。那时他还是个从四品官员，正站在大殿的角落里，而如今，他穿着一品鹤袍，一身华贵，再次看到了嘉靖因极度愤怒而扭曲的面颊，却不由得直冒冷汗，反而没了当年的从容。“久从河边过，怎能不湿鞋？今天我可要小心为妙！”他这样想着。

    至于张居正，他还站得离皇上太远，看不清楚这位九五至尊的面容，只觉出殿内一触即发的火药味。这反倒让他兴奋起来，让他看到了一线生机。

    “众位爱卿，近来可好啊？”嘉靖皇帝的厚重声音在大殿内引起了回声。

    “承蒙陛下挂念，臣下安好。”众臣战战兢兢，不约而同地答道。

    “好！”皇上轻声地说。

    “你们好！朕可不好啊！”他突然抬高了音调，像泉水突然转到大海，稀流细雨突然转到电闪雷鸣。这声音五雷轰顶般压在群臣头上，久久回荡着，给他们以振聋发聩之感。

    “陛下息怒，息怒，臣等有罪。”这一声断喝吓得群臣反应不过来。一些有心眼儿的早早跪了下去，那些犯傻的则迟缓了半拍，不过最后也迎合到了一起。

    “哼！何必这么紧张啊？”嘉靖威而不怒地说。

    “臣等有……”

    “罪！大罪！”大臣们的套话儿还没说完，嘉靖就抢过了话头。

    “户部尚书何在？”

    “回皇上，户部尚书郝大人上周去世了。”徐阶答道。

    “哦，那户部侍郎何在？”

    “臣王麒真在！”王麒真反应还算可以，或许是高度紧张的缘故吧，皇上，话音刚落，便毫不迟疑地缓步出列。

    “尔可知罪？”

    “臣……知罪。”王麒真被吓昏了头，也不知犯了哪条王法，却迷迷糊糊地认罪了，他拜手在地，身子颤颤巍巍，手脚冰凉，四肢僵硬，就如一具死尸。

    高拱也受了一惊，不过王麒真的表现令他觉得满意，他自信地认为，只要臣下态度好，无论什么事儿，都会从轻发落的。再者还有他这个内阁次辅作强硬后台，应该不会有大碍，他正美滋滋地构思着。

    皇上却忽地站了起来，狮吼般地喊道：“明知故犯，罪加一等。来人，押入大牢。”这话像一个巨大木棍，而王麒真则像一个铜钟，木棍重重地敲在铜钟上，他浑身痉挛起来，情绪激动地喊着“冤”。高拱见这阵势吓傻了，心想会不会把自己也牵扯进去，明哲保身为上策呀！于是，他忍痛割爱，视而不见自己门生痛苦的表情，侍卫们也不由分说，只听皇上命令，一人架起王麒真的一个胳膊拖死狗一样把他拖了下去，起初，他喊得起劲儿，可最后却一仰脖儿昏了过去。

    “锦衣卫都统何在？”“……”“锦衣卫都统？是谁？”

    寥升呆若木鸡，因为这是大朝，所以他这样的官儿也来到了朝堂，本来能见皇上的机会就不多，可又来了这么一个横祸，让他来不及躲闪就着了道儿。

    “臣在。”他趴在地上，勉强爬了出来。

    “尔可知罪？”寥升突然想到王麒真的前车之鉴，自作聪明答：“臣，不知。”

    “不知？哼，那朕问你，你的监狱里是不是关着一个叫卞启的人？此人所犯何罪？”嘉靖斩钉截铁，直入主题。

    “这……这个……”寥升没想到此事这么快就被皇上知晓，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说呀！”

    面对皇上的质问，他哑口无言，只是错谔地张开大嘴，声音像凝固在了嗓子眼儿，怎么也出不来。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罔上，打着朕的旗号随便抓人，这天下难道是你们的天下吗？还没有没把朕放在眼里？你们想要造反吗？”嘉靖的这些话在朝堂上引起了三种反应：一种是全然不知情的人，私自惴测这是怎么回事。二是高拱一类策划者，心中充满恐惧与惊诧，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何此事皇上会知道。第三种则只有张居正一人，他的心正在舒缓，在怒放，在欢欣鼓舞着！他没想到事情竟如此顺利，莹贵妃有如此大的作用，从这一刻起，他意识到女人的作用是不可忽视的。此时此刻，他想到了自己的第一次计划成功了，卞启得救了及刘甪勋听到这个消息时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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