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朝阳见她离开,便松了一口气,那酒劲儿又冲上头了,他懒得再起来,只觉得昏昏沉沉,心烦意乱,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刘甪勋那慈祥的面孔充满了他的脑海。
刘甪勋在那场战役中凯旋而归。一并擒获了那个王麒烈,又上疏朝廷具陈此事。
那奏折先传至了内阁,当时的内阁首辅是徐阶,次辅是高拱,这折子恰恰到了高拱手里,本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私下处理就够了,偏要把它闹大了。不就是死了个观政吗?大惊小怪。高拱暗自埋怨,压下了这奏折。人命关天的大事到这内阁之处便立即化为了不值一提的小事,实在令人发指,但却事出有因。
其实那王麒烈的父亲与户部右侍郎王麒真的父亲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于是他们的后代便更加亲密,小时,即是玩伴,现在王麒真自然成了王麒烈的大靠山、大后台。而这王麒真恰恰是高拱早年的门生,是他在户部的左膀右臂。高拱碍于他的面子,权衡再三,决定压下并告知王麒真,这下可使他惊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一旦家丑揭出,势必影响自身前途,便使出浑身解数恳求高拱救他弟弟一命,暗地里,也与刘甪勋结下了仇。
刘甪勋等了两个来月,未见任何音讯,便犯起嘀咕,情知可能被压下了,便星夜兼程地来到京城,求助于张居正。二人分别已有一年,张居正新升至侍讲学士,面貎焕然一新。
老友重逢,又要喝上几盅,张居正在家中热情地款待了刘甪勋。酒至半酣,刘甪勋率先开口:“叔大,志向若何?”“岂用问,自是治国安邦喽!”“怎样治国?又怎样安邦?”“当今之急,唯是吏治,上贪下枉,上行下效,非盛世之状!”刘甪勋算是等到了点上,兴奋地说:“弟今有一事,不知叔大愿以此开刀否?”“霏然兄请讲。”张居正放下碗筷,全神贯注地听着,大脑飞速地运转。
“事情是这样的……”刘甪勋说了好多,大概内容便是王麒烈被捕前如何欺压良善,无恶不作,被捕后如何张扬,作威作福,不把刘甪勋放在眼里,这也都是事实。
其实当刘甪勋说出王麒烈,此时张居正便联想到了王麒真,又想到了高拱,马上就明白了真相,但他还是耐心地等到刘甪勋说完,抚了抚柔顺的长髯,沉重地点了点头。“吏治之事,急不得,正如这鱼,应下慢功,方可有鲜嫩口感。此事,弟自有办法。”“哦?”刘甪勋感到难以置信,“这么说来,叔大知道此事的‘中心’喽?”“嗯,须防着那户部侍郎王麒真哩!你那折子必是次辅高拱压下了。”
刘甪勋也立时明白过来,忙讯问着:“兄台,有何真知灼见?”“并非弟逃避责任,为大明江山,为长远计,弟实不应露面,否则……”
刘甪勋明白了张居正的左右为难:一旦他自己先和高拱交恶,在政坛便别想混下去了,而他中兴大明、开创太平盛世的梦想,也会随之化为泡影。但整治吏治又不可空口白话,他不肯放过这一机会,同时也不忍心让好友白白牺牲。于是,委婉地征求刘甪勋的意见。
“弟明白,为了大明天下,什么都可以付出,丢官算什么,断头又算什么!呵,何况还未必会这样!小弟相信叔大兄的才智。”刘甪勋毫不迟疑,一席话斩钉截铁,掷地有声,说得张居正心潮澎湃。
“好!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张居正顿了顿“你找一个勇敢的忠诚的将士,到京城来敲登闻鼓,就说有紧急战报,有农民造反,让朝野上下咸知此事,皇上必问于兄,兄以实情相告,可也。此事若成,杀一儆百,有极大的震摄力,若不成,事情败露,兄便有欺君之罪,遭凌迟之刑啊!须知那登闻鼓十数年也无人敲响过。”张居正说到此,还是想劝好友勿冒此险。“小心被高拱反咬一口,兄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有十张口也道不明了……”
“叔大,何时这番优柔寡断了?你可是一向雷厉风行的!”
“并非弟寡断,只是人家位高权重,要踩死我们,岂不很容易?”“好了,好了,兄请相信甪勋可当此任!弟这一生必要倾尽全力辅佐叔大开创盛世,别无他顾!”
“嗯!”二人坚定地对视一眼,刘甪勋拿起酒杯,仰起头豪爽地饮尽,转身离开了,张居正深情地望着他,感动的泪就那样贴在眼眶里,直打转。
他还是有些忧虑,便到街上闲逛,本是无目的的,心不在焉,因偶然间撞见一算命先生,突然想起了城西的慈恩寺,那是一所历经百年的老庙,规模并不大,来往香客却是很多,据说那庙上所求之签颇为灵验,为安定自己忐忑不安的心,张居正决定去求支签。
他将签筒紧紧地抓在手里,心中念叨了几句,便快速摇晃起来。木签的碰撞声不断敲击着张居正的心,最终“噼啪”两声,两支签同时落地,他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便颤抖着手,把一支签握在手心,缓缓张开五指,读着签文:
欲上青天揽明月,心宽志大抱负深。
只惜大鹏失一翼,云遮雾掩难保身。
“噼啪”这签从张居正手中滑落,良久,沉寂。
完了,完了,天注定吾辈就是失败者吗?不公啊!
再说刘甪勋此时全然不知张居正的绝望心情,只是怀着满腔热血,快马加鞭回到自己的守地。成败在此一举,这是我们要为肃清吏治做的第一件事,一定要完美,也让居正高兴高兴。他信心满满地想着,一路上,看见自己训练的士兵都精神饱满,他也倍感骄傲。奔入军营,卞启迎了上来,看见刘甪勋双颊潮红,就道:“将军醉了吧?”“呵呵,没有,没有,子诚啊,那个……言朗呢?”其实他是有些醉了。“他在审问王家村村民。”“哦,告诉他,别乱对人家动刑,搞清楚再说,别伤了无辜村民。”“是!”卞启遂叫一军士传达此意。
“子城,过来。”“将军——”
“某这些年对汝若何?”“好啊!”“未曾亏待?”“从未!”
刘甪勋因为醉了,所以说话啰里啰嗦,但卞启这个二十一、二岁的青年并未厌烦。其实,卞启爹娘生下他便相继去世了,他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是刘甪勋家收养了他,刘甪勋从军几年做了牙将以后,便把十五岁的他也召到帐下效力,卞启随他南征北战数载,也立下了不少战功,如今已是个意气风发的汉子了。
“某今日托付给汝一事,事关重大,切勿迁延枉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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