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墨,吞噬着万物。
乌云密布,闪电如鬼魅般扯开浓云,一道耀眼的亮光划破长空,似利剑般把天幕划开了一条银蛇般的裂口。一声闷雷乍响,打破了夜的寂静。浓密的乌云笼罩着整个皇城,茜纱宫灯摇曳,一行宫人气势汹汹地走向凤仪宫。
凤仪宫——皇后的寝宫。
宫内异常冷清。阁内摆设古朴但不失精致,房间内悬挂的青罗纱帐随风飘舞,暗香浮动。富丽堂皇的宫殿,空空荡荡,只有一位素颜女子临窗而坐,除此之外,别无他人。越过窗棂的风,不停地掀动着几案上的宣纸。
女子身着一袭飘逸的白衣,宛如身着缟素,头上用一支黑色的簪子轻挽着一个简易的发髻。借着殷红如血的烛光,女子静静地弹着一把古琴,这是几年前帝君赏赐给她的一把上好的绿绮琴。
纤纤玉指拨动着琴弦,携着溢满心头的痛苦,其力度之大,犹如刀割。
忽听窗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半晌,脚步声才停止。
“姐姐,别来无恙?”
丝丝缕缕的声音传入白衣女子的耳朵里,音色妩媚且略带讽刺。
女子忽然狂乱地拨动着琴弦,琴声如疾风骤雨般倾斜而出,似有一股铺天盖地的寒流袭卷而来。
凄厉肃杀的琴音伴随着滚滚惊雷,仿佛一支引渡亡灵的往生曲。
这分明是一支殇曲。
“锵——”的一声。曲罢,弦断。
白衣女子缓慢的站起身来,微微抬眸,目光如炬。
只见一群宫人众星拱月般的拥着一个女子站在她的面前,此女子打扮极尽奢华,身披锦衣凤服,鸾凤凌云髻上点缀着翠羽金钿,插着数支珠花玉簪,腰间系着一条金丝翡翠带,缀着一枚小巧玲珑的镶银玉坠。其女子打扮虽然看似华贵,却不着一丝庸俗,依旧如此明艳动人,反倒像画中走出的一位绝色美人,从天而降的一位神妃仙子。
“为什么?”白衣女子咬了咬唇,声音颤抖地厉害,“为什么你要做到如此地步?”
那女子冷哼一声,不语,嘴角扬起一抹欲弯不弯的弧度。
忽然,天际一声闷雷骤响,倾盆大雨随之而来。宫外,刀光剑影,厮杀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杀戮,即使再多的雨水也洗涤不尽。
良久,华衣女子才一字一顿地说道:“你那是自作孽。”
她声音清冷,如寒潭之水,几乎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侵入骨髓的冰凉。
白衣女子突然狂笑了起来,似快意,又似悲哀:“可是,你别忘了,我是皇后,岂容你一个小小的妃子撒野?!”
皇后?
面前的女子白衣素颜,哪有一点儿皇后的气派。
“姐姐是不是病糊涂了?”华衣女子带着讥讽地笑道,“姐姐虽然身为皇后,可这偌大的宫殿中,竟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怕是很难熬吧。”
“不劳妹妹操心。”白衣女子转过身去,刻意避开她灼人的目光,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见落叶在风中打着旋儿,眸中浮出一丝黯然。
“你害怕了吗?”华衣女子语声冷漠恨极,“你争权夺利,心狠手辣,不折手段,皆是你这个女人野心恣意的欲望。”
“不!”白衣女子突然声音喑哑地吼出来,“我只是太爱他,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不惜背叛了自己的国家,助他君临天下,可是为什么?他的眼里心里看到的只有你。”
“因为你不配。”华衣女子淡淡地说道,语音不起一丝波澜。
于她而言,就好比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在她伤痕累累的心口上又给了她一刀。
“我知道你恨我,除了恨我,你这样做值得吗?你现在已经是帝君的妃子,可却要亲手摧毁他的一切。”白衣女子忽然无力地跪倒在地上,伏在绿绮琴边,近乎悲恸地大哭,愀怆伤心的泪水滑落,滴在琴弦上。
“害你的人是我,害你失去亲人的人也是我,可是这么多年来你不该让帝君也承受你仇恨的折磨,他那么爱你,给了你他能给你的一切,你就一点儿也不心动?你就忍心生生摧毁他辛苦建立的帝业?”女子哽咽地说,泛着泪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看。
华衣女子紧紧攥着衣襟,神情难以琢磨。
“够了!不要再说了。”她呵斥道。心中百感交集,是爱?是恨?
“灭国之仇,不能不报。”她说得决绝,“这些年来我苟活至今是为了什么?复国雪耻。”
她突然失声痛哭起来:“这些年来我一直活在仇恨中,亡者的冤魂无时无刻地在催促着我。”
见华衣女子情绪有些失控,一个端着托盘的宫人忙上前提醒。托盘上放着一个青瓷白玉碗,碗内的汤药已凉了过透。
白衣女子抬头,眼神触及到药碗,目光忽的变得呆滞。
此时,四周瞬间静默,殿内笼罩着阴霾,大家都屏住了呼吸,气氛变得尤其紧张。
“姐姐,这是帝君钦赐的汤药。”华衣女子稍稍平复了情绪,指着那碗汤药,又看了看她,嘴里噙着惯有的浅笑说,“姐姐还是喝了吧,这样姐姐就再也不会受漫漫长夜的煎熬了。”
这果真是帝君钦赐的药,不,帝君不会害她。也许她的心中早已明了。
华衣女子见她未曾有半点儿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开口说道:“难道你要妹妹亲手侍候姐姐饮下?”
白衣女子眼中并无丝毫畏惧之色,听着窗外残忍的厮杀声、战靴马蹄声、风雨声……目光平静如水。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无可挽回的局面,唯有漠然。
她伸出手端起药碗,恬然谈定地说:“不必了。”无从选择地一饮而尽。
华衣女子看着她一点一滴地饮尽,神情莫测,她蛰伏了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刻,然而现在竟无丝毫痛快之感,只余满目苍凉。
劲风扑面吹得白衣女子鬓发纷飞,一丝腥红自她的嘴角溢出。她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摆在眼前的绿绮琴,神色凄凉,鲜红的血液滴在琴身上。她缓缓地伸出手拨动了一下琴弦——这是她最后一次抚琴。
鲜血越涌越多,溅落衣衫,晕开一片血色。
白衣女子慢慢地合上双目,倒在地上,犹如红消香殒,一阵香风消散,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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