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是块永远不会平静的土地,也许真的只有等到女真统一了,战争才会结束,杀戮才会停止。二位哥哥的用意我清楚,可正因为清楚才更加要阻止。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美丽的女人,陪在英雄身边的女人绝不会是空有倾城容貌的俗人。退一步来讲,就算舒尔哈齐真的要了舞倾城,也绝不会将她放在心上。大哥想凭她博得舒尔哈齐的信任,太难了。
巴尔纳一脸担心的望着我,道出了心中忧虑:“奴婢知道格格说得有道理,可是格格,您这样做便等于是违背了二位贝勒的意愿,他们会怪您的。”我放走舞倾城二位哥哥必定恼怒,可若留下她恼的或许就是舒尔哈齐了。权衡利弊,二者取其轻,我唯有先送走那舞姬,剩下的只好慢慢同二位哥哥解释。
我道:“哥哥们的确会因此对我有所怨怼①,可我毕竟是他们的亲妹妹,放走舞姬一事虽有不妥,却也不至会降罪于我。”巴尔纳仍旧是一脸不放心的神情,我知道无论自己如何说道②,都无法减轻她对我的担忧。在这个世上除了额娘之外,真正关心我的就只剩下她了。我实在不愿她难过,只好告饶:“好了,我承认放走舞倾城是我的不是,若二位哥哥当真要追究的话我会哀求他们,届时他们必定不忍心责罚于我了。”
巴尔纳笑了一下,那笑容显得有些勉强。半晌后我听到了她的叹息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她对我那入木三分的评价:“您哪里会真的去求二位贝勒的原谅?老贝勒爷在世的时候,侧福晋冤枉您打碎了她供奉的观音像。老贝勒爷听后十分生气,命你跪在佛堂中认错,你却道不是你打碎的,怎么都不肯跪。老爷命管家打你重打你十鞭,皮鞭打在身上,你却还是不肯求饶,嘴里一直喊着‘不是我,我没有错’。”
的确,我从不会为了一些我不认为是错的事而去求他人原谅,直则易折的道理我清楚,却从未因为清楚而遵行过。巴尔纳跟着我多年,是府中最了解我脾性的人。我这等宽慰她的话又岂能瞒过她。
缓缓地从颈上摘下了她戴着多年的护身符,塞入了我手中。我知道那是她娘留给她唯一的遗物,她将那护身符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如今竟要给我,君子不夺人所爱,这符我断不能要。
未等她开口,我便表明。心迹:“你快戴上,这样你娘留给你的,这等重要的东西,你怎能随意送给我?”巴尔纳抬起左臂,露出了我送与她的血玉镯,“这是老贝勒爷留给您的,如今却戴在了我的手上,还记得你说过把我当成姐妹,有福就该同享。这个平安符对我固然重要,难道这血玉镯对格格就不重要了吗?对奴婢来说格格的平安远比奴婢的平安更重要。”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我望着手中的平安符,不知该说些什么。巴尔纳微笑着为我带在了颈上。铜镜中一条鲜红的细绳浮在我那似雪一般的颈部,这是我见过最美的项饰。铜镜中一条鲜红的细绳浮在我那似雪一般的颈部,这是我见过最美的项饰。
次日,早餐过后大哥将我唤到了书房,我静静地立在书桌的正前方。初秋的阳光虽不似盛夏时那般浓烈,却也是极为柔和的,无形中为我增添了几丝暖意。大哥放下了手中的笔,大步走到了我面前,他那失望的神情让我觉得心疼。“为什么要破坏我的计划?”冷冷的质问,没有丝毫的暖意。一瞬间,我发觉阳光被挡在了厚厚的云层里,倒吸了一口冷气,问道:“那大哥准备怎么办?”
他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皇帝昏庸,奸臣当道,这样朝廷又岂能造福百姓?我女真强大,入主中原,称霸天下指日可待。我派人稳住舒尔哈齐有什么不对?你为何要破坏我的计划?”我没想到他竟能这般言之凿凿,好似是我阻挡了他成就霸业。我不禁自问眼前的这个男子还是儿时陪我一同骑马郊游的大哥吗?
难道成了叶赫的主人就要变得心狠手辣、六亲不认?我冷笑一下,答道:“稳住舒尔哈齐的确是你应该做的事,也许在你们心中舞姬与我没有什么分别。我嫁给努尔哈赤,为的是叶赫,她去服侍舒尔哈齐也为了叶赫。我说得对吗?”
“对!”我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听到了这个字,心犹如被千把利刃同时刺穿,痛到骨髓里。我问:“大哥懂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那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呢?若叶赫亡了,你还拿什么去称霸天下?”他显然没料到我会这样问他,不只是他,连我自己也没想到我竟有这样的勇气,问出这般厉害的话。遂瞪大双眼,紧紧地盯着我,半晌后厉声问:“你的意思是叶赫会亡在我手上了?”
我是叶赫的格格,又怎会希望叶赫亡在他的手上?我私心里比谁都期望叶赫可以强大,能够统一女真,入主中原。期望虽好,却难抵现实。我是他的妹妹,自然知道他的抱负,也清楚他的能力。有些抱负不是只有雄心就可以达成的,人定胜天只是一句安慰自身的话罢了。行军打仗不只要有英明的统帅,更需必备天时地利,何况大哥也算不上是英明的统帅。
我道:“现在不会,可未来之事难以预料。”大哥面色苍白,退后了一步,扶着桌角用力说道:“你放心,有我在,叶赫不会亡!”我转身离开了,刚跨出书房的大门泪便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我以为我不会流泪,却发觉心中所想未必都是现实。
缓缓地走到马棚里,望着那匹浅棕色的鄂伦春马③,想起了儿时大哥与我同乘一骑,驰骋草原的情景。斯人虽在,却已变得如路人般陌生。巴尔纳快步跑了过来,望着满眼泪滴的我柔声问道:“格格,您没事吧。”我微笑着答道:“有你送的保命平安符,我毫发无损。”我的确毫发无损,那是因为我伤在了看不见的地方。
叶赫真的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人或事了吗?阿妈走后,额娘搬到了云霞山的道源寺,多年来竟未回来过一次。我曾多次去寺里看望额娘,却都被挡在了门外。主持说额娘不愿见故人,只愿常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我知道额娘是去赎罪的,为阿妈赎罪,为大哥赎罪,为叶赫赎罪。许是继承了额娘的秉性,我也是极不喜欢杀戮的人,却偏要被杀戮包围着。
解开了栓马的缰绳,一跃而上,巴尔纳一脸担忧的望着我,口中喊道:“格格慢点骑,不若带上奴婢吧?”如果说我骑射平平的话,那巴尔纳比我则更是不如。况且我已有几年没有骑过马了,生疏的技艺连我自己都有些担心,又怎能要她与我一同涉险?
我道:“不用担心,我只是到近处走走,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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