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巴尔纳看出我是想起了以前的往事,柔声道:“格格,这钗这么美,不若奴婢帮您戴上吧。”我微微地摇了摇头,将那钗放回了梳妆盒中。精雕玉琢不一定是她想要的,也许她只想做普通的金饰,却一不小心就成了这玉龙凤钗。“宝钗分,桃叶渡,烟柳暗南浦”①,汉人用钗传递情意②,那我呢?玉龙凤钗,若我当真是这金凤,那努尔哈赤呢?可是那玉龙?
终于知道那游方郎中为何会说我愁思郁结了,说到底都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也许我天生便具有这忧国忧民的情怀吧,总想着有朝一日女真的强盛能够取代大明的末落。我亦知道这想法有些不切实际,却依然幻想着或许终有一日能够实现。就算不是他,是女真的任何一个人也足以令我骄傲。
忽然想起六年前我曾同巴尔纳说过“我倒情愿是别人”,如今我私心里竟希望复兴女真的是他,看来此时的我比起六年前真的改变了不少。望了眼窗外,斜日消残雨,红霞映晚村,不知不觉竟又过了一日。自觉闷在房中实在辜负良辰,遂将大哥的吩咐统统抛在脑后,拉着巴尔纳快步走了出去。从不知自家的院子竟是这样的美,呼吸着初秋淡淡的凉气,顿觉心中积压的烦恼一扫而光。
“舒尔哈齐见过格格。”是他?我转过头去,正对上他那清澈澄明的眼眸,一个常年征战的将领却有这样的儒雅之气,同努尔哈赤相比确有天壤之别。我微笑着点点头,道:“那日的事多谢都督了。”他亦微笑着答道:“格格严重了,莫说是格格,即便是个普通人舒尔哈齐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我望了一下他身后,一个人都没有,顿觉有些奇怪,道“二位哥哥竟未陪着都督,是我贝勒府失礼了。”
“格格误会了,二位贝勒盛情款待,是在下不胜酒力,才中途离席的。”难怪,原是出来醒酒的,没想到贵为建州副都督的他会不胜酒力。观他谈吐不像醉酒之人,看来是个极为警惕的人,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才是他必备的。
看了一眼巴尔纳,吩咐道:“快去厨房拿碗醒酒汤来。”
抬头望了一眼天边的落日,许久未看到这样美的霞光了,不禁从心底里感到万分欢喜。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暖人的微笑。我未注意到舒尔哈齐见我微笑时惊叹的神情,若我当时看到了也许后面的误会便可避免,不仅是误会,还有悲剧。
“格格也喜欢落日?”我看得出神,竟忘记他还在我身边,不禁自觉有些失礼。转过头来,柔声答道:“是,我从小就喜爱看落日,今天的落日更是格外的美,难不成都督也喜欢?”
舒尔哈齐抬头望了望天边的那抹斜阳,显得有些惆怅,我暗道原来世间悲戚之人从来不止一个。神勇如他,却只能做努尔哈赤的陪衬。建州副都督,只是虚名而已,真正掌权的只有努尔哈赤一人,不过是晚了几年,竟就差了一生。
他道:“夕阳虽美,却已近黄昏。”我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凡事都有两面,如何看待就要看看事的人是悲观还是乐观了。夕阳无限好,尽管近黄昏。”他一脸惊愕的望着我,眼底充满了钦佩之意。我刻意将“只是”改成了“尽管”,聪慧如他,必能读懂我话中的含义。
巴尔纳将醒酒汤端了过来,我接了过来递给舒尔哈齐,舒尔哈齐双手接过,点头拜谢道:“多谢格格。”我微笑着没有答话。他将醒酒汤一饮而尽,我暗道恐怕喝酒也是如此吧?看来不胜酒力只是推脱之词,想我女真的男子又有几个是当真不胜酒力的呢?更何况是他舒尔哈齐。
巴尔纳将空碗送回厨房了,我看了看天色忽觉自己与舒尔哈齐已然聊了良久。“时候不早了,孟古先回房了,失陪了,都督请便。”舒尔哈齐恭敬的朝我拜了一下,道:“打扰格格多时,舒尔哈齐告罪,格格先请。”我依旧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回到席上,心中念念想着的却还是同他谈天的我,从不知道自己竟有这样大的魅力,可以牵动英雄的心。
静静地坐在后院的凉亭里继续享受这美丽的黄昏,巴尔纳问我怎么不回房,我微笑着答道:“这样好的美景,不知我还能看多久,珍惜一刻便是一刻。”
连我自己也没想到对于叶赫我竟这般不舍,虽说落日何处都有,却总觉得今日院中看到的才是最美的。巴尔纳明白我的心思,柔声安慰道:“格格是叶赫最美的姑娘,奴婢敢担保努尔哈赤都督定会将格格捧在手心里,届时莫说是这落日了,便是那天上的星星只要格格想要都督也一定会为您摘下来的!”
从未期盼过努尔哈赤会为我摘星揽月,只希望他待我同其她妻妾一样,便就知足了。我不愿做他最爱的那个,眼看着自己的丈夫整日陪着别的女人再宽容大度的女子也会久而生妒,届时我的处境必定凶险万分。可我又不甘做他最不喜欢的,女子一生所期盼的就是丈夫真心的疼爱,若他视我为草芥,恐我这一生也未必会快活。或许我真的能如愿成为对他来说最有用的女人,若当真如此也是不错的。
握着巴尔纳的小手,缓缓地说道:“对于他,我并没有你所说的那般奢求,我也知道自己不会成为他的最爱,只愿做个对他来说有些用处的人,安稳的过完我这一生便是了。”
丝竹之声渐起,我暗道大哥招待舒尔哈齐的确算得上是尽了心力的了。想来舒尔哈齐也必定倍感满意,他满意便是努尔哈齐满意,二位哥哥一番辛劳也算没有白费。回到房中,隐约还能听见歌舞之声,想必舒尔哈齐今晚只能在此留宿了,却不知谨慎如他会不会当真喝醉。巴尔纳出去打水,却见二哥一路搀着舒尔哈齐,到了东厢房,跟在二哥身后的还有叶赫第一舞姬——舞倾城。巴尔纳怔怔地站在了原地,半晌后方缓缓地走了回来。
她一脸惊慌的样子瞒不了我,我接过她手中的铜盆,放在了一边,问道:“出什么事了?”
她道:“贝勒爷派了舞……舞倾城来侍候他。”
我大惊,立即问道:“在哪?”
“东厢房。”
我来不及多想,也顾不上女子入夜后不宜私会男子的说法一路跑到了东厢房,一把将门推开,冲了进去。只见舒尔哈齐满面潮红,已然酩酊大醉的躺在榻上,舞倾城趴在舒尔哈齐身前,正在为舒尔哈齐解长袍上的扣襻③。
她显然未想到我会出现,连忙应道:“格格,您怎么来了?”我对青楼女子本就没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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