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兽戒备地俯低身子,眼底明晃晃地全是警惕愤怒,还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委屈,李京本来就心虚,现在看他这样口中更是苦涩难言,满眼疼惜怜爱,忍着剧痛的身子朝它绽开一抹柔柔微笑,向前走近两步又在它不断后退的敌视里被迫停下。
艰难地想了想,转身将地上烧剩的东西收进储物袋,回身看看门前,已经又聚集不少丧尸,万般无奈之下李京只能说声抱歉,以剑撑地抚着额头前后摇晃几下,徐徐后仰倒在地上,果不其然,眼角瞄到的黑色飞跃而起。
李京难得好心情勾起一抹得意笑意,在幼兽扑来的瞬间翻身搂住它被踢疼的腰腹,在它没来得及发怒时凑到它毛茸茸的耳尖告了声饶,然后捂着胸口皱紧眉头凄惨地咳嗽出声。
幼兽见李京全身浸满鲜血,心中的担忧占据上风,低头拱拱他的颈窝,四肢蜷伏,李京现在实在没有体力跳来跳去,也不逞能,搂住它厚实温暖的脖颈一个翻身挂在它身上,双腿用力下勾夹紧它的精壮腰身。
甫一做完这些,铺天盖地的疲惫伤痛席卷而来,耳下是有力规律的心跳搏动,心中的繁杂苦闷仿佛跟着这一下下的脉动梳理清楚,烟消云散,只剩下全然的安心信任,浮萍般飘零兜转的灵魂好似瞬间扎根土里,昂着头颈向着阳光发芽生长。
他就这般闭着双眼任由幼兽厚实的脊背稳稳当当地背负着他远离那栋灰白色建筑,枯燥乏味的低吼嘶喊如风吹云散,云缭雾绕,隔离人眼;腐烂腥臭的气味被飒飒清风揉碎扯远,满鼻馨香,麻木的四肢似乎也有柔荑小手轻轻按揉,怕惊醒了枝头栖息黄鹂般无声无息。
起伏跳跃的动作明明动静必定甚大,它却娴熟地仿佛闲庭信步,笑看一池春水波光粼粼,一丝一毫拿捏得当,愣是让背上的李京如在云端感觉不到半点颠簸,生死桥上游走一遭仍是四平八稳地将李京牢牢粘在背上。
李京此次受创严重,险些元神不稳,勉力保持灵台一线清明,不给它施加多余负担,脑中一团浆糊,却破天荒地胡思乱想,神游天外。
一会儿想着上次试骑追风豹差点没把他全身骨头颠散架,至此再也不对这事儿充满美好憧憬;倏忽转到恨不得剜脑刨心,抽离记忆,想要忘记的旧时残梦,几要咬碎一口银牙;
蓦地又像拉了旋转门一样,亲身再临修真界中艰险的虎口逃生,追风豹穷尽毕生气力仰头啸吟的哀戚晚歌;
猛然秋果坠潭般砸碎惊心动魄的血红画面,涟漪渐止时又凝成一张张或张扬叫骂,厉声指责、或怆然哀求、沉默以对的熟悉的陌生嘴脸;
最后春回大地,霞光万丈,李京拖着迟缓的步子,一点一点走近仿佛被仙音缭绕,彩鹤盘旋的悠然仙境,耳旁丝竹袅袅,琴箫齐奏,鼻端幽幽冷香,仙酿诱人,然而举目四望,人迹全无。
正惶惶然不知所依,目光尽头隐隐闪出玄色伟岸身影,风吹袍动,云烟滚滚,时浓时散,李京心中不安,正待询问此地何处,前方人影却忽地隐入茫茫白雾,不知为何,那一刻李京简直忧急欲焚,正准备跑上前一探究竟,就被身后传来的响声吸引,下意识回头望去,当即喜得手脚发颤,玉面薄红。
幼兽把李京圈在身前,碧水秋潭般的澄澈双眸一动不动地胶在他时喜时悲的苍白容颜上,削薄白唇沾满干涸的血迹,衬着玉石般光洁的脸庞异常妖娆扎眼。微微颤动的鼻翼昭示着身前之人的坚韧生机,明明此刻身受重伤,如劲风中飘摇的细嫩小草,却每每都能在即将折腰而断时休整过来,一抹葱绿点缀硝烟升腾的荒芜。
乌溜溜的眼珠滴溜溜地不停转动,眼底情绪千变万化,毛茸茸的脑袋耳朵却还是懵懂急躁地蹭动他的胸口,粉红舌尖微微伸出舔去他唇角的血渍,灵敏的鼻子循着更加浓重的血腥味来到李京胸前,那里一片殷红濡湿,腰腹处笔直延伸着一条细长血痕,像是春野田间滚滚东流的半臂清流,绵延不绝,直指一线青天。
幼兽暴躁地低呜一声,低头小心翼翼地用齿尖咬断李京衬衫上面的纽扣,扯开,被利剑割开的血痕跃然眼前,而且还在汨汨流淌,显然即使一路跑来它万分小心,伤口还是被撕裂。它凝视那道伤口几秒钟,最后伸出舌头,收敛舌苔上的肉刺,仅仅以柔软的舌尖轻轻舔舐伤口,从左侧腰眼一直到右侧腰眼,血珠被细心舔去,伤口也仿佛被粘合,不再流血。
做完这些,它就紧紧靠着李京有些冰凉的身体,七彩尾巴一扬一甩缠上他的腰,拱进他的颈窝眯眼休憩。
当天下午正是残阳似血时,李京悠悠醒来,睁着眼睛回忆一番才记起上午发生的事。腰背酸痛,半边身子热如火烧,另半边却凉飕飕的直起鸡皮疙瘩,低头往胸前一看,果然对上一双晶莹剔透的兽瞳,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担忧关怀之意。
他心中一暖,忍着全身上下的疼痛伸手轻抚幼兽额顶,眼睛四下打量,便知它肯定带自己来到什么深山老林之类的地方,否则不会有这样的山洞出现。没有多做打量,他搂着幼兽意念一闪进入空间,外面处处危急,现在自己身受重伤,实在不宜打斗。
拍拍幼兽头顶,示意它到青山之中自己捕食,随后便解开衣衫,取出紫铃草与风腥草的粉末密密敷在腰腹的伤口之上,刚脱掉衬衫的时候他看到伤口周围的血迹都消失不见,吃惊了一瞬就立即反应过来,恐怕是幼兽在自己昏迷期间做的简单处理,再一想先前踢出的那一脚,两相比较心中歉疚更甚。
外伤倒在其次,陷入幻境受到的冲击着实让他吃到了不少苦头。
李京略一思量,取出一枚水属性的莲子吞入腹中,盘膝打坐,疗伤治愈。水性温和,包容万物,对内伤应该会有好处,他一边修炼一边梳理今天发生的怪事。
三足两耳鼎应该就是让丧尸也趋之若鹜的古怪东西,而且这鼎还能让丧尸无形之中增强力量;但当他走进凝神观看时,却陷入旧时的不愉快经历中,历历在目的清晰场景勾起他心中隐藏的阴暗情绪,耳边呢喃的怂恿话语让他一时失控,在幻境中举剑杀死李芸和那男人,但这部分在真实记忆里完全子虚乌有,所以他横斩一剑时,受伤的只能是现实中的自己。
一念至此,他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倘若当时幼兽没有在外面提醒,理智不曾回笼,那么幻境中的男孩就不会在关键时刻喊出哥哥,阻止他将妇人劈成两半。在他将所有人杀死之时,也就是他自己殒命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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