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芸听到母亲的那番话,浑身一抖,低垂的头颅缓缓抬起,露出一张涕泪交加的玉白娇容,湿润的水亮乌眸空洞虚无地对准李京空白的侧脸。瞧了片刻,不知想到什么,双眼被怨毒悔恨、嫉妒愤懑弥漫,俏脸上终于不复一片死灰,在微弱的灯光照耀下,异样的明亮照人。咬得红艳艳的水润唇瓣一张一合,语气低弱,近乎呢喃。
“你不是我哥哥,你不是我哥哥,李京,你听到没有,你是个野种,被人抛弃扔在桥洞里的野种!如果不是我爸妈心好实诚把你捡回来,你早就喂了野狗。”
李京手脚僵硬地靠在墙上,目光直愣愣地胶在母亲背上,脑中迷迷糊糊地想着听说父母给孩子下跪,那孩子是要折寿的,不知道母亲跪了这么久他还有几年好活?模模糊糊地听着李芸的厉言宣告,脑中打个旋,又想着既然不是亲生的,那恐怕母亲再跪他还是要好手好脚地活着。
地上的妇人小心翼翼抬起头,扯着他的裤腿嗫嚅道:“阿京,别听小芸...我们毕竟养了你这些年,总是有苦劳的。”
“你霸着爸妈这些年的疼爱,白捡了十几年的好日子,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辍学,我也可以考上大学,光鲜照人,爬出这个滚了十几年的泥坑。你翅膀硬了就飞出去,不管家里死活,不管把你拉扯长大的养父养母,你还有什么脸继续留在这里?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就在大城市活得有滋有味,也不会遇到那些个臭流氓,弄到现在这幅样子。”
李京的眼珠缓慢地转到李芸发出歇斯底里喊叫的嘴上,脑中迟钝地消化她说的话,却发现记忆一片空白,像是被橡皮擦狠狠擦过,只留下一地拂落在地的碎屑和被揉皱擦烂的血管。
老实巴交的父亲坐在矮墩上吧嗒吧嗒地抽烟,望也不望一眼,李京近乎哀求地看着他的侧脸,即使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哀求到底包含了什么意义。可能是几乎凝成实质的灼热视线烫醒了,在李京暗含期待的目光中,他极慢地转了个身,背对李京。
“吧哒”,李京似乎听到有什么断裂的清脆响声,他目光下移麻木地看着膝行到他面前,揪住他裤腿迭声乞求的年迈妇人,压在心中许久没有答案的疑问此刻都渐渐明朗,可这过程却是他做梦都没想到得。以前母亲总该骂他杀千刀的,合该在油锅里滚一滚才知道什么是苦什么是甜,现在被不是妹妹的妹妹用千夫所指的控诉目光死死盯着,他朦胧间觉得也许他前生就是罪孽深重,现在才被软刀子千刀万剐。
微弱的灯光在逐渐升起的朝阳中被彻底遗忘,不抬头谁都不知道原来屋里还亮着一盏灯光。
跪地的母亲,控诉的妹妹,沉默的父亲,像是背景幕布被人一把撕去,露出铁丝网围出的狭小世界,满腔雄心壮志,欲一展拳脚的凌云气骨,被几年不断重复的生活包裹地不留一丝一毫。
后来历经千辛万苦,抱着一丝微弱的期冀,偷偷回到生活了十几年的村子。李京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怨恨,双拳握得死紧,全身无法抑制地微微发抖,他过了几年不见天日的无望生活,回到“家”却看见李芸跟当年欺辱她的男人满脸娇羞地调情,母亲怀抱一个几岁的孩子满面慈爱地坐在房檐下晒太阳。
李京张嘴哈地一声,笑出声来,笑得胃部抽痛,五脏俱焚,笑到母亲抱着小孩慌乱无措地站起,避如蛇蝎一般急忙把孩子藏在屋里;笑到妹妹脸色难看地从男人的腿上下来,温婉柔情的眸子顷刻化作利剑恨不得在自己身上捅出几个大洞;笑到男人双目阴沉,气哼哼地靠在椅背上欣赏自己如丧家之犬一般的狼狈身姿。
李京紧紧盯着男人额头被砖头砸出的丑陋伤疤,蜿蜒鼓起的疤痕像条蜈蚣匍匐在地笑得身子打起了颤,讥讽自己的自以为是,痴人说梦,讥嘲他先前的所为都是一场闹剧。
李芸双眼闪烁不定地疾步冲上前,一把推倒李京,破口叫嚷:“哪里来的死疯子,不要在我家门前闹,满身晦气。”然后俯低身子,咬牙切齿,宣誓般声明:“当年从你走出家门开始,我们就是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见了面也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谁也不认识谁,我们小门小户庄稼人,结识不起你这贵人。养了你十几年,只让你回报几年,怎么算都是你赚。赶紧走,让人看见,还以为我们干什么不良勾当呢!”
说完,气冲冲地跑回男人身边要把男人拉回屋里关紧门,可惜男人不依,兴趣盎然地看戏。
不知何时,那把青铜古剑出现在李京手中,握剑的苍白手掌布满细密青筋,他的头垂在胸前微微颤动,嘴唇无声开阖。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怨恨的话就亲手毁灭这些肮脏贪婪的生物,愤怒的话就举剑将他们砍成碎块,嫉妒的话就一把火烧毁那些碍眼的东西,绝望的话就让他们和你一样尝尝万箭穿心的滋味。宁肯我负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负我。贪嗔痴苦煞人心,不如一剑挥去斩断牵绊,乐得逍遥任我翱翔。”
半晌,李京终于举剑走向房檐下犹自你侬我侬的男女,面色冷漠一剑横劈而下,猩红液体溅了满身满脸,转而踢开大门走进卧室,握着古剑看着背对着他的妇人慢慢举起剑。
“咯咯咯,哥哥,哥哥。”稚嫩软糯的童音止住凌厉的剑势,李京稍稍回神茫然地循声望去,包裹成圆圆一团的小孩正睁着纯洁无暇的大眼睛嘬着手指好奇地望着他,口水流了整个下巴。
李京心神巨震,双眼恢复清明,却哇得张口吐出一大口血,眼前的一切极速褪色,转眼又是那间灰白色的空旷建筑。
幼兽正焦躁地在他腿边转来转去,不停张嘴撕咬他的裤脚,现在他的裤子下面已经烂的一团糟,李京咬紧牙关伸手安慰暴躁的幼兽,心中稍暖。
幼兽见李京终于有所回应,先是激动地上前靠着他一阵厮磨蹭动,反应过来之后又退后几步对着他一阵吼,连带呲牙。发泄掉方才的担忧暴虐后,这才昂着脖子用前爪拨动一下地上的东西,示意他看。
李京看清地上的东西面色更白,使劲握紧双拳指甲嵌进肉里才压抑住刚刚那种心悸的感觉。
被幼兽叼上来的是一个三足两耳的鼎,形似他先前买的炼丹用的炉鼎,只是鼎身金黄,鼎肚部分镶嵌三条玄黑龙纹,龙嘴大张衔着一枚黑如曜石的珠子,鼎头十分怪异地安了一个盖子,鼎盖上面盘踞一条威武黑龙,引颈向天,口中同样含着一枚珠子。
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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