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进入。为了体现吃饭不要钱的优越性,个生产队都办起食堂,支起大锅煮起大锅饭。一道饭点,风莲就端着打饭盆,杜茂捧着一摞碗和筷子,凌花领着孙子和孙女,长栓在后面跟着,和全队人一样赶庙会一样往食堂奔,一家一家在食堂院子里就地围城一圈,捧着大碗呼噜呼噜地喝着菜汤,啃着窝头,偶尔也有馒头。 这天他们一家子围成一圈正吃饭,前边提过的那个久根端着个大碗遛达了过来,用颏膝盖碰了碰正在啃窝头的杜茂,阴阳怪气地叫了声:“伙计,你这戏疯子咋不唱了,这么多人多热闹,唱两段给大伙开开胃,这窝头下去得快点。”杜茂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你饶了我吧,窝头还堵不住你的嘴。”这久根天生是个懈淡鬼,从来很少正经话,接过话茬:“这咋说的,窝头就堵住嘴了,你不唱,我可唱了。”说着,真的拿腔捏调地拉开了嗓子:“说食堂啊唱食堂,食堂做饭用的是杀猪锅,窝头没眼,菜汤没油,清汤寡水,人人捧大碗啊,喝个肚儿圆,两泡尿就没……”还没等他唱完,周围早笑成一片。连长栓都差点没笑喷了,骂了句:“这兔仔子,还那吗真会编。”杜茂也笑的一口窝头卡在了嗓子眼里。久根得意洋洋的问了杜茂一句:“咋样,够味吗?”杜茂恶作剧般地朝他一翘大拇哥:“行,你小子有才。”久根做了个怪相还想往下唱,食堂管理员跑过来斥责道:“你小子别净编怪话糟改食堂,看叫民兵知道了咋拾掇你。”久根满不在乎地眨巴眨巴小眼:“咋了,我唱的是实话。”食堂管理员朝他挥挥手:“你唱吧,唱吧,你是找倒霉呢。”久根又嘟囔一句:“咋的,还真的把嘴堵上啊。”食堂管理员的几句话不光把久根镇住了,知趣地闭上了嘴。把大伙的兴致也给压了下去,没人再笑,大家都知道,现在大队选派了一伙民兵,专门拾掇那些讲怪话,唱反调,不好好干活的人,动不动就一根麻绳五花大绑给你捆起来。所以一般人在大庭广众都是少说话。不知高低的久根今个斗胆放厥词,似乎咯吱了大伙一下麻木的神经,痛快了一下,但很快就箴默了,院子里只是一片呼噜呼噜喝汤的声音。长栓本也想借机发两句牢骚,见此也只是嗨了一声,没出声。不过心里却在念秧子:“活了多半辈子了,还没见过这世面,二百多口人在一口锅里搅马勺,成天菜汤窝头,这倒好清汤寡水肚里省的长油。”更叫他窝火的是,大跃进一闹,生产队里卡的死紧,想找个机会出去做活,没门。他就盼着秋后一闲在,赶紧出去挣几个活钱。谁知还没等完秋,上边又发了新号令,钢铁元帅升帐,全民大炼钢铁。生产队也不例外,抽调青壮劳力集中上战场,杜茂也在抽调之列。大队在村外的空场上砌起了土炉子,一大帮捋锄杠的庄稼汉充当起炼铁的工匠,没焦炭就烧乍子,没铁矿石,就挨家挨户搜集废铁,连各家各户的铁锅都给拔走了,在土炉子里烧成了一坨坨似化非化,好像煤焦子一样的坨坨。这天傍黑,从食堂吃饭回来,长栓在炕沿上一坐,忽然对凌花叹息一声:“这是啥年月啊,瞎折腾一气,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让茂儿学了戏,倒比这死栓在庄家地瞎折腾强啊!”凌花望着他:“怎么,也后悔了?可惜没卖后悔药的。”随后也叹口气,带着几分挖苦说:“事到如今说那个不是八月十五贴门神晚了多半年了,你不就是个一条道儿走到黑的主吗,也有知道后悔的时候。”长栓呼啦了呼啦满脑袋白头发感慨道:“嗨!没想到,活了六十多,才明白过来,人死钻牛角尖真没好处。”凌花又换了口气劝慰道:“行啦,明白过来就行了,再说别的还有啥用,该咋着就咋着吧。”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