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我墨门却仍衰落不已呢?”时明园听他说得有理,心中细细思索,愈觉这其中大是耐人寻味,不禁好奇心顿起。
轩辕意续道:“这些年我天墨一脉的钜子皆在苦思这其中的玄虚,盼能重振墨门。孩子,我要你做的这第二件事便是关系到我墨门复兴。”他轻咳一声,意味深长道:“墨子祖师极是推崇上古时的君主尧、舜和禹,他们在位时勤政贤德,视其子民如己出,可说兼爱天下;更难得的是尧过世前将皇位禅让给了有才能的舜,舜老时又将皇位禅让于禹,后来大禹虽未能将禅让之制延续下去,但大禹治水奔行天下,毫不顾自身劳累,三过家门而不入,缺粮时为了省下口粮给那有需之人,常常多日粒米不入,如此舍身于众,谁能不说其贤。我墨门之学主旨‘兼爱’、‘尚贤’,若能得遇尧、舜、禹一般的帝皇,又怎会衰竭至此?”时明园心中思想墨家之学所讲“兼爱”、“尚贤”,顿觉轩辕意所说极是,又听轩辕意说道:“自秦后历代帝皇,哪还有勤政爱民胜过尧、舜、禹的,更不遑说禅让之事了。我如你这般年纪时,自问才智、武功天下少有匹敌者,那时心中只觉若要复兴墨门,除非是我墨门中人登了帝位不可……”
时明园闻言惊道:“什么?”听轩辕意话中之意竟想做一朝皇帝,惊骇之情,无以复加。轩辕意见他如此神情,哈哈一笑道:“想做皇帝有什么不妥,大丈夫傲然于天地间,本当随心所欲,有什么事做不得?孩子,你须记住,这世间礼教规条皆是束缚心志之物,万不可叫它掩蔽了你的真性情,心中想要做什么,便要立即去将它做好,旁人说什么只当他是放屁,如此才不会辜负自己,才不会违背了天志。”时明园哪曾听过这等叛经离道的言语,心中不禁震撼不已,寻思:这话若教别人听去,岂非是大逆不道?墨门被人视为邪魔外道,其来有因。但他生性不羁,且多年来跟随天心子,本便不甚将礼教放在心上,这时回心细想,倒觉轩辕意的话说得极是发人深省,只是要做皇帝云云,未免太过惊世骇俗。心念微转,心头突的一阵狂跳,暗忖:第二件事该不会是让自己争雄天下,去做他一朝天子吧?这不论如何也不能应允。顿时生出一阵荒诞之感。
轩辕意又道:“当年我从《天墨经》中得知了黄巢宝藏的秘密,依着太师祖遗下的笔记,花费了三年的时日,终是探寻出那藏宝之处。有了这批宝藏充做招兵买马之本,又只盼天下大乱,好趁机揭竿起兵,于是北上大辽,便要游说那辽主出兵攻宋。”时明园“啊”的一声惊呼出来,说道:“自太祖、太宗皇帝一统大江南北后,百姓终于不须受那连年战祸的荼毒,难得安居乐业,师父游说外族入侵我汉人江山,挑起祸端,岂不是……岂不是……唉!”他对轩辕意已极是敬佩,这时听了轩辕意的话,才知他竟不惜令生灵涂炭,较之寻常更是痛心恼怒,情急之下这番话脱口而出,全系由心之言。
轩辕意不以为忤,微笑道:“岂不是罪大恶极是么?唉,难得你这孩子如此明白事理,当年我便险些做出这等罪大恶极的事来。”说时他连咳数声。时明园眼见轩辕意脸上苍白,内疚之色一望可得,又想人生在世,哪会没有做错之处,不由后悔自己方才的言语太重,忙为轩辕意轻拍背脊,唤了声:“师父!”
轩辕意笑了笑,眼中射出温柔的神色道:“那年我只身北上辽京,途中遇上一名年轻女子,那女子与我素不相识,不知如何得悉我的行踪,三言两语间竟要阻我入辽,还说除非我能胜她,否则此生休想再在江湖行走。当年我年少气盛,受了她这番讥讽自是大怒不已,于是与她定下赌约连比三场,比试什么皆由她说,我若输了便要归隐塞外,六十年内不得踏足中原;她若输了便一生与我为奴为婢。”似是想起什么,轻笑道:“说来甚是丢人,我依着她说出的三件事比试,甫一开始便连败了两场,输得不明不白,一气之下只好当即折返,依约远走塞外。”时明园诧道:“那女……那女前辈的武功竟如此之高?”轩辕意摇头道:“她的武功固然是高,不过比我却还不如,后来回想那时她所选比试之事,胜得全属取巧,心中虽有不服,但也佩服她的智计,大丈夫输便输了,岂能言而无信。唉,尚幸如此,我才未铸成大错。” 时明园暗道:若非如此,只怕这天下从此就多事了。不觉间对轩辕意言语中的那名女子生出敬重之心,只觉那女子的行径,比之行侠仗义更是高明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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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意道:“后来我才知,原来那女子是幽宗玄家的弟子,幽宗玄家之名果不虚传。”时明园默念了几遍“幽宗玄家”,直至此时,“幽宗玄家”四字才深深的印入他脑中。轩辕意续道:“这六十余年来隐于塞外,却又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儿:即便我墨者登上了帝位,墨门之学得以繁盛一时,终于还会衰竭,只因其中许多逆了世人的天性。”时明园听了不禁一奇,问道:“怎么逆了世人的天性?”轩辕意道: “尧、舜时,帝皇乃是百姓共举出来,当其时天下贫瘠,水害灾祸不断,百姓忧患衣食,想那尧、舜为天下君主,为民劳碌终日,比之寻常百姓尚还不如,何谈什么奢华?那时一朝的帝皇非是贤者不能为之,因此才会有禅让帝位事来。待到大禹治水成功,灾害既除,短短数十年间天下变得大为富足,大禹为帝时四海臣服,显贵无比,较之尧、舜时实不可同日而语。传说帝禹在会稽大会诸侯,防风氏的首领来迟,禹一怒下便将他杀了,帝皇既变得可操生杀大权,行专横之事,且又富有天下,问谁愿意将帝位让给旁人?后来大禹将帝位传给了儿子启,从此一朝帝位便成世袭,其中全因世人的常情常欲。我墨学推崇‘行劳天下’,墨者生平清苦,仅以量腹而食、度身而衣度日,死后也只是寸棺薄葬,如此以自苦为极、虽枯槁不舍,在世人看来不啻是可言不可行,可望而不可即之事。你想这样不是逆了世人天性是什么?为帝皇者又怎会采用?只可叹这千百年徒落得个‘邪魔外道’之名。”时明园听轩辕意说着这般新奇的论断,无不合情合理,话中大是发人深省,不觉茅塞顿开,且见轩辕意能反思所学不足,对他又是敬佩几分。
轩辕意接着道:“这些年来我深研墨学,纵观墨子祖师所遗《墨子》五十三篇,其中所述无不暗合变革之道,才觉我墨学的根本应是‘变通’二字才对,世上哪有一成不变的事物?万物皆有生死兴衰,即便当今为天下人许为正统的儒学,也终会有因不合时宜而衰竭的一日,‘变通’二字实包含了天地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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