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何来的无奈、忧愁。
姚梦余年方十八,听他左叫一句姐姐,右呼一声姐姐,便似情浓中的男女在调笑般,不由脸上一红,心道:这人为何这般无理,在这大庭广众下如此称呼自己。偷眼一瞥,却见时明园一脸恭敬,毫无些许非分之意,方自释怀。殊不知时明园自小跟随天心子,虽习得儒家之学,可天心子乃道门中人,却不大把儒家礼教放在心上,加之他对男女之事仍在朦朦胧胧中,平日见了比己年纪稍长的异性便是唤作姐姐。
却听姚梦余缓缓说道:“如此说来,公子定是通晓音律之人。如若公子不吝,愿闻清音。”
众人一听,不由张口结舌,都暗忖:难不成让他说中了?
时明园抬头望了夜空上的明月,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说道:“那便试试吧,却不知成不成。”
这是什么话?众人都被他这弄得一头雾水。琴道,要讲究“技”、“意”。技,说的是操琴者的琴技,其中所重者在于指法;意,讲究操琴者对琴曲的体悟和将抚琴时的心境融入其中。琴道中佼佼者无不琴技出众,更讲究其后者。姚梦余听他如此说,便似毫不懂琴,心中暗道:难道他是虚有其表。
时明园走到几前坐下,又自琢磨了一会儿,方左手轻按,右手一挥,琴音顿时响起。
众人都对时明园生出了好奇心,其中当然是少不得有人乐见他于姚梦余面前大大的丢脸,不希望他独出风头,大堂内顿时较先前姚梦余抚琴时更静。
琴音低重缓和,浩浩荡荡,虽甚少人懂得此曲,但也感受到其中博大之势。姚梦余却知道这曲名叫《衡门》,心中想着曲词:“衡门之下,可以棲迟。泌之洋洋,可以乐饥。”它本是说情操高洁的人不求世上的权势,不求富贵,甘于作隐士的快乐和胸怀的坦荡。
原来姚梦余虽是江南第一美女,满腹才学,可才学情操能与之相较者却极少,故少有知己好友。她所到之处慕名而至者络绎不绝,忙于应付,而其中徒有虚名、矫揉造作者大有人在,周遭虽是热闹非凡,但心中却是孤独,大有舍我独谁之感。这时听的时明园曲中所说的正是自己,不由听得入神,痴痴的坐在一旁。
一曲《衡门》将近终结之际,却听琴音陡转轻灵,较诸先前大相庭径。琴音由低转高,从重入轻,本是极难,却终是履险如夷,轻轻巧巧的转了上去。听的几段,众人都听出来这一曲正是《幽兰》,这曲子在儒者中极是出名,这乃是因为曲中描述的是兰花色调不妖艳,香味芬芳,以此来比喻谦谦君子的虽是淡泊,但志向远大,最终令世人称颂。令人称奇的是虽是《幽兰》的曲调,但又不全然相同。姚梦余仔细聆听,发觉琴音中又参和着乡土俚调,听来极是亲切、温暖,方才的《衡门》说穿了自己的心事,此时的琴音便似在向己低声诉说:不必伤心,历来品德高尚的人俱是如此,最终不是都能留芳百世吗?
结尾处时,琴音又转入《关雎》的曲调中,姚梦余心中一跳:“他说的‘淑女’ 若是我,那君子又是谁人,难不成说他自己?”脸上一红,望向时明园,却见他一脸正经,不由心中暗笑自己竟有如此羞人的想法。。
要知道意由心升,时明园其实是说:姐姐如此美丽,自得许多才子名士的追求,却为何不好好珍惜,何苦如此忧愁不快?”其中缘份,乃是天意。
琴曲既了,在场之人无不是江宁一带的名人,虽有不甘,但听的这一曲极具创意的一曲,也禁不住大声鼓掌喝彩。
那陆树涛这时不知为何,也是两眼放光,站起声来作了个揖,向时明园问道:
“不知公子高姓大名?”说时似是想起什么,又道:“这邀帖是区区拟的,却想不起公子姓名,好生奇怪,不到之处,还请见谅。”
时明园忙起身回礼,说道:“你别这样说,我与先生是不请自来,请你见谅才是。”望了一下四周众人,见多是儒生,又说道:“小生时明园,字子亮,尚请各位先学多多指教。”说罢又深深行了一礼,依足了儒家的礼法。
众人见他说的谦逊,大生好感,一时纷纷举手回礼。
※※※
姚梦余嘴中默念了两次“时明园”三字,又向他望了一眼,才柔柔的问道:“不知公子刚才在《幽兰》中的附调是什么曲子,梦余还是首次听到。”
姚梦余实想不到《幽兰》尚可如此弹奏,偏生那配出来的曲子这般好听,尤其那配曲,虽是俚音,却令人直觉亲切入耳,忍不住便问了出来。
时明园笑笑道:“还好吧,我还怕它与《幽兰》弄在一起会不好听,姐姐喜欢吗?那曲子叫《不想睡》,是先生故乡的俚歌。”说着向天心子指了指,见他正笑眯眯的望着自己,又微微一笑,道:“这曲子的调儿虽好,可却粗劣了些,让人听了会给人笑话,改天人少时再弹与你听。”
这话说来便似邀约姚梦余相会般,姚梦余脸上一红,心中暗忖他为何如此大胆,可听他随口说来,却诚恳之极,令人无法拒绝,还是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这时,陆树涛与一名下人说了几句,转头对时明园道:“公子真是才学过人,居然能把门前的谜联对出,实在令人佩服。”
众人听了大为不解,都不知是怎么一回事。陆树涛便将他在门外设联谢客一事说了出来。原来那谜联并不是一对普通的联,乃当今天下五大书院之一,岳麓书院院士周式所出,当时除了院中五冠弟子外,余人无人能对出,五冠弟子是岳麓书院的台柱子,那五人各有所长,且冠绝两湖,所以被称为五冠弟子,可见这谜联之难。众人听得其中缘由,对时明园都惊叹不已。
陆树涛向众人说完,转头对时明园问道:“不知公子家住何方,是何人门下。” 时明园道:“先生说我是洛阳人,我也未曾去过。我知道的都是先生教的,没进过一天的书塾。”说罢向着天心子一指。
众人听了已觉奇怪,待他指向天心子时,不由向天心子望去。这时天心子一别过头去,正自观望楼外景致,仿佛此间之事与他无关。陆树涛见他那身儒服道髻的打扮,似是想起什么,却又摇了摇头。
姚梦余轻轻说道:“不如公子移座到梦余这一席来,好让梦余向公子请教琴艺上的心得。”
众人听得姚梦余邀时明园同席,无不向时明园露出艳羡之色,能得才女青睐,简直是几生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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