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一眼天色,似是努力平复了下来,说道:“走罢,先去将衣服换了。”泽越领他往管仪的寝宫去,梅聿之走在一旁,也不言语。
管仪正在小憩,闻得泽越来了,便起身去见她。一名小宫人轻声道:“公主还带了梅家的少爷过来,似是来换衣服的。”
管仪半眯了眼,浅声问道:“今日可出了什么事?”
“听闻是公主带曹小姐去海边,曹小姐溺水了。”
管仪偏头咳了咳,蹙眉问道:“曹小姐可好?”
“应是无大碍了,殿下可要去看一看?”
“过会儿罢,你先领梅少爷换衣服。”管仪轻叹了一声,微微垂了垂眼睫,往外走去。泽越正坐在偏殿一间小屋里吃东西,管仪倚在门口看着她,浅笑道:“每回不高兴便到我这里来吃东西,我这里的东西又不会比你那里的好吃些。”
泽越头也不抬,吃得很没有节制。旁边的宫人屏息站着,也不敢出声。管仪走过去在矮桌的对面坐下,伸手去碰了碰她微有些红肿的一侧脸颊,没有说话。
“王兄去歇着罢,若是母妃看到我又来扰你,指不定又要……”她顿了顿,没有接着说下去。
容夫人待她怎样,宫里的人都是有数的。然她也不晓得被母亲宠爱是何种滋味,故而这么些年,已是习惯了。只是偶尔想想倒也觉得莫名难过,便无端有些了委屈。
以前带她的嬷嬷总与她说,王室之中素来寡情,娘娘也有她的无奈之处。她一直这么记着,也不奢求什么,后来渐渐有些风言风语,说她与世子同胞,世子身体那样差,她却十分健康,这让容夫人耿耿于怀。容夫人更宠儿子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故而她也逐渐不在意了。
“泽越,等我不在了,母妃就只有你一个人了。”管仪伸手轻轻擦掉她唇角边的点心屑,说得不急不忙。
泽越依旧低着头,将嘴里最后一块糕点咽下去,朝外头瞥了一眼。若是真到了那么一天,恐怕母妃只会更讨厌她。
“我趁早送梅聿之回去。”她回避了这个话题,也不看着管仪,兀自站了起来。
管仪似是有些倦怠,竟是什么都不愿同她说了,任由她绕过矮桌走了出去。再过几日父王便回宫了,要让阿植同他见上一面么?他阖了阖眼,心下叹了一声。即便母妃下了这个狠心,容家却未必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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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植醒来时已是傍晚,觉着自己睡了许久,脑袋昏昏沉沉的,全身都疼。她翻了个身,咳了咳,喉咙口很是难受。
坐在一旁的容夫人见她醒了,连忙问道:“想吃些什么?”
阿植皱着眉头,觉着胃里被人捶过一样,疼得厉害。遂整个人都蜷成刺猬状,微摇了摇头。
容夫人喊人备了热汤,端了碗舀一小勺递到她嘴边,她却只是闷着,也不张嘴。
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
她紧闭着眼睛,想想有些后怕。还有那么多人没来得及一一道别,她若是就这样死在了海里,姚包子以后再找不到人可以欺负了,先生再不必喊她起床练字,小树也不用待在她家的粥铺里了……还有裴小钱到现在都不会喊“阿姊”,老夫人也要人照料……
阿植瞬时觉得自己太重要了,死了当真是太可惜了。
她要回津州过她的小日子,再也不想待在随国这个鬼地方了。到处都是阴森森的大树,还总有不认得的鱼出现在餐桌上,风里头总是有臭臭的咸味,宫里头的人一个个都让她不舒服。
容夫人轻唤了她几声,然眼前的人却已是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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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植在宫里窝了几天,就在随王回宫前一晚,被送了回去。
那天恰好是中元节,街上零零落落有人走过,四处充溢着香火的味道,纸灰随晚风腾起来,一阵一阵的,看得十分瘆人。
幸而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了灯,倒也不显得阴森。阿植走在曹允身旁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今天是什么日子?”
曹允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回道:“中元节。”
阿植想起来,先生每年这时候都要领她去河边放流灯,为故去的父亲祈福。她想了想,问道:“随国这里没有放流灯的习俗么?”
曹允忽地止住步子,不急不忙道:“没有。”
阿植神色里有些许失望,但想来先生在家中应当已经放过流灯了,内心也稍有宽慰,便轻叹了口气。
曹允揉了揉她耷拉着的小脑袋,说道:“想替你父亲放一盏流灯?”
阿植点点头。
“小侄女有这份心意便足够了。”曹允轻叹了一声,“当年你父亲死得冤屈,到如今还背着黑名。”他看向阿植,缓缓道:“不想知道当年的事么?”
阿植有些好奇,又十分讶异。以前问起时,先生总说这些事她不必知道,故而她从来不晓得十多年前,曹家到底出了何事。老夫人也对此讳莫如深,从来不提。她亦曾好奇地想要自己去找出原委,甚至翻烂了《津州府志》,里头对那一年的事,也只是潦草带过。
七月流火季,暑气尽,夜风里已经有了凉意。曹允道:“走罢,我慢慢同你说。”
阿植跟着他在冷清的街道上慢慢走,仿若置身梦境一般,听着他慢慢道来。
然曹允到底没有打算详细地同她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只将当时的局势同她简单说了说。
自随国通番贸易以来,津州曹家一直是与其有往来的大户之一,而与曹家有庞大姻亲联系的容家却碍于在朝中的地位,却只能看着眼红,独不能参与此事。用曹允的话讲便是,阿植的父亲曹戎当时还被任为津州粮长,掌催征、经收与解运田赋之事。这本是个肥差,然阿植五岁那年,曹戎忽被查出超额征收米粮,弄虚作假,且出钱收买府吏,与西南逆党勾结等事,一下子被莫名安了许多罪名,全家被抄。
那时,阿植的祖父才去世不到一年。
偌大的津州曹府就此落败,府中剩下的人,也不过阿植和老夫人。曹允说,她们之所以能在津州曹府抄家之际活下来,是因为老夫人乃容家的人,故而苟且保住了她一条命。
然阿植却听不明白了。她慢慢挪着步子思忖着,忽地问道:“那我娘亲同容夫人是何关系?”
“容夫人上面有三位堂姐,最年长的那位便是你母亲。”
阿植皱了眉,觉得有些不大对头:“那为何我唤容夫人姑姑呢?按这样说,不是理当喊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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