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看，绕在筷子上嘛，瞧，这样，……”
“哇，历害历害，这招管用，我也试试……”
“唉，你怎么这样拿筷子呢？要这样拿才不会开呀。”
他伸过手来握到我的手上，合上我的筷子，刚要松手指，我忽地把筷子分开十万八千里。他一怔，笑着缩回手，“多余管你。”
因为没什么客人，所以显得安静，可以清楚地听到自二楼传来的铃声——dance to the death.
“哎？钢琴，……跟你以前的铃声一样哦。”喝着热热的面汤，胃里暖暖的真舒服。
刚刚认识他的时候听到他用dance to the death作铃声，心里有一种错觉，认为曲子里的脚步声就是他。是方元夕本人出现在铃声里。方元夕失笑，又不是我录制的曲子。我说，实在很像，我能听出来你的脚步声，也能预感到你的脚步声。那种脚步声，皮鞋跟地板轻轻磕碰，是一个独自行走在城堡里的落寞贵族。
现在方元夕的铃声已经换成久石让的The Rain.
何其应景。the rain dance to the death.
何其惊人。刹车失灵，……
无法言喻的难过像霓虹灯下的雨，瑰丽辉煌，苍凉掠过。这是一幕惨剧。我们离不开彼此。
他正在看着二楼，铃声dance to the death传来的方向。
我正在看着他。
他被我的目光惊醒，转过头。
四目相望，何等亲近，我们没有说话。不舍得说话。
许久，……
“衣服是谁的？”他拔弄着筷子，漫不经心。
“你弟弟的呀，你没有注意过他的衣服吗？”
“没有。”
“我在停车场，想要找你的车子，忽然遇到他，吓我一跳，你们真的真的长太像啦！我就认错了！……回头我把衣服送去洗好，你再帮我还给他罢。”
“可以，……”他略侧过脸，“你这样穿起来倒像换了个人似的，有点认不出来。”
“很难看吗？”
“……不会，挺有意思的，……”
“我跟你说哦，我差点一巴掌拍上他呢！”
“你拍他干嘛？”
“我以为他是你……”
“你拍我干嘛？”
“我没见过你，不对，他，他的衣服在你的身上，我以为你换衣服了呢，帅得无法形容……”
他轻轻地咳嗽。
他端起茶杯，“快吃吧！吃饭还话多，话多还说得颠三倒四，将来怎么当律师？”
“真要吃完啊……”
“我也吃不完。”
我拿筷子敲敲瓷碗，“不厚道。”其实他吃非常少，大半碗都还在。
他微笑，闲闲地靠着，瞥了眼右手边的手机，手指在桌面上轻敲，……
轻微的动作怎么有一丝心不在焉的味道。我看了看二楼，听见他说：“那咱们走吧？”
“好。”
The rain.他的手机响了，
“元佳？怎么了？……她没接？你刚才打洛兰的电话了？……，……哦，不是很清楚，没带手机？可能吧，……你先让小叶去医院看着，我一会儿也就过去了，……”
这时我放下筷子。
他没有看我，“你先回学校，我去医院。”
我不响。低下头喝两口茶水，眼泪不期而至。
我竟然以为我可以陪在他身边。
“听话。你今天这样跑出来并不理智，可能还会受到处分，要是再夜不归宿就更难办了。”他突然盯着我，神情严肃，“飞飞，虽然我不想让你的档案留下任何的不完美，但是你犯了错，我还是要秉公断案。”
“……我知道，翻墙的时候就准备好上公告栏了，……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我回去，可是你的伤……”
“我一有空就给你汇报病情，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啦，但是我手机好像坏掉了，怎么联络呢？……”说到手机不能不想起艾生，现在艾生一定被苏城吓坏了吧？
“坏掉正好，你那个手机早该扔了。改天我让刘净给你拿个新的。”
“不用。你好好养伤，……我等你。”
忽然想起来我不可以跟他联系，在还清一百万之前。
扶着他往外走，一步一步，经过楼梯的时候，方元夕缓慢地停下，就这样，突然拿起手机，神色异常平静。我看见他翻出洛兰的号码，……几乎是在要拔出号码的同时，他转了个方向，往楼梯迈上去，……
我一下子拉住他的衣袖！
他转头，神情淡漠，眼神却聚然锐利，……
“…………你的鞋带松开了，”我几乎面带微笑。
我蹲下身。他站住。
元夕今天穿的是一双系带棕色皮鞋。给他把鞋带系紧，有点怀疑是不是被我打死结了，我一向不太会打结，自己的鞋带也经常系成死结的，……抬头正对上他诧异的目光。
雨声寂寂。
“好啦，……可以走了。”我拍拍手，站起来。起身的瞬间头晕眼花。
灯光幽幽。
静默。他点头，放下手机。
他扶着我。
今天晚上真是累，……大家都很想缩在被窝里听雨声罢……
元夕的司机小石跟刘净的车一起赶到，刘净一看到方元夕刹时愣住。方元夕跟她说了几句，就让我跟她回学校，小石开那辆奥迪送他去医院。
我跳上车，趴在车窗看他上了另外一辆车，两辆车一齐驶出停车场。
钟声忽然响起。晚上九点，我们分离。碧血染尽黄沙。
车里的方元夕一下子握住左臂，重重往后一仰，靠在坐椅上，闭起眼睛。是一种我从没见过的苍凉姿态。
我慌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子，他很疼，他忍了一晚上，还忍痛陪我吃饭。他骗人，被车撞到了怎么会没事？他骗人！
想去推车门，车子飞快地跑起来，刘净说：“不能去。”
我只顾瞪着车窗，眼泪跟这雨似的，淌个不停，两辆车子已经错开，分道扬镳。隐约看到他还是拿出手机了。给谁发信息呢？……
我的心一酸。是洛兰吧？
刘净又说：“我也很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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