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慢的走路姿势不对。方元夕的左腿有点瘸！
突然之间，我反应过来，外面的尖叫声不是来自110警车。那是救护车，是冲着方元夕来的！很多年以后，当我工作了，当我衰老了，当我看着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拿出学生证，我会仰起头，看着天空，想起曾经有一个人，他温柔又沉默，他不解风情，从来不说动听的话，他只言片语就能让我泪如雨下。
我以为你走了……
可我是来找你的。
我吸了吸鼻子，返身跟上，扶着他的左臂。他连衣服都弄破了。
方元夕无声地僵硬了一瞬间，没有看我，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目不斜视地继续走。
其实我以为他会推开我。方元夕看似文弱，实则孤傲决绝，更不肯在人前示弱，又怎么会允许我搀扶？更何况，我其实没有身份和立场站在他的身边，洛兰才有。叹气，真希望自己三十五岁。
可方元夕允许了。现在我们就是这样互相搀扶着。多久没有这样接近了？中秋晚会到现在，……有一些久别重逢的喜悦在我们共同的缓慢的脚步声里流转，虽然不合时宜，不过，管他的。
我把另一只手也搭上去，摊开掌心，把学生证又交回他手上。他稍微停了下，又接着走。
苏城看着，方元佳看着。
苏城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后退了两步。我看着方元夕的侧脸，很少有人能像他这样，冷若冰霜得浑然天成。不知道他打算怎样处理苏城？会不会真的让警察把他带走？
“继续，”方元夕边走边说，“让我看看你能把自己毁到什么境界。”
苏城醒过神来，“至少我可以拉着你一起毁灭。”
我惴惴地望着苏城，他又把铁棍往自己手心里敲了敲。
方元夕忽然抬眼看苏城，他手上的学生证在指间转了个圈，脸上却露出了笑容，惊心动魄！
就好像，原本沉寂太久，忽然遇到可以提起兴趣的东西。
“元佳，”方元夕忽然说，“把你们的监控暂时关闭，其他人请先退出去。”
“你没搞错吧？”方元佳打量着方元夕。
“没有。”
“今天，”方元夕声音低沉，忽然转向苏城，“我不以老师的身份跟你说话，而是把你当成一个男人。就用男人的方式来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
我耳朵一动。
苏城跟方元夕对视着，
“我也不以学生的身份，作为一个男人来对你说，方元夕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要是真聪明的话，难道不知道你现在也是在自我毁灭吗？”说完苏城冷冷地看我，“毁掉那些让你自以为是的权势，毁掉你的身份地位，你还有什么？”
我忽然想起刘净的话。……“那些人整治的不是两个学生，是方元夕！……现在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方书记呀，……方书记一步都不能再走错了！”……今天的事情，洛兰是一定会知道的了，……
“怎么了？”
转头看到方元夕反过来要扶我，我摇摇头，还是搀着他。
苏城笑着笑着忽然面色一沉，瞪住我的手。我紧紧揪住方元夕，跟他对着瞪。
TVB剧里通常有这样的戏。男主跟人对峙，女主守护一边，忽然，女主发觉有坏人暗暗掏枪，看到这种地方，我通常开始数，一二三四……基本上，女主就跟上了发条似的，很快自动上去挨枪子儿，然后一边倒地一边一脸欣慰地看着安然无恙的男主微笑，再数个一二三四，女主就该瞑目了。
好像是感慨良多，又好像是麻木不仁。我想，就这样了结了也是可以的……洛兰可能就会放过方元夕了。或许在心里，我还是有点想知道，歆歆长得像爸爸还是像妈妈呢？
那边方元佳真的示意他的爪牙去关闭监控了。
“我不认为你能够跑出来。”方元夕没有理会苏城的嘲讽，声音有些纤弱的低沉。我看看他。
“的确是有人在帮我，那又怎样？你还不是中计了。”
“你现在像什么？罪犯？暴徒？你好好想一想，那些人是在帮你还是在利用你？”方元夕停了一下，“但是我们都没有想到的是，……她会跑出来。”
苏城冷凛地斜了眼方元夕，忽然脸色一变，看我，“你跑出来是找我的？”
我凝重地望着地板。NO……
苏城沉声，“为什么？你找我干什么？不要告诉我，你突然发现你喜欢的人其实是我。”
不会的。
“……你是可怜我？还是可怜艾生？”
我皱眉。整个事件里，艾生是最无辜的，现在苏城却可以若无其事地说出艾生的名字。
我们都在伤害爱我们的人，我在伤害苏城，苏城在伤害艾生。等到不爱了，那些伤也就过去了，只是有人等得起，有人会放弃。我看着满身是伤的方元夕。我们也在互相伤害吧？……
方元夕忽然冷声，“她连上课都会迷路，就因为你，她一个人跑出来，你想过没有，她一个女孩子，要是走丢了，迷路了，遇到什么事了，你会开心吗？你就满足你的报复心了？”
我看着方元夕，下意识地圈紧他的手臂。
苏城呆住，“……你，真的是来找我的？”
方元夕很平静。这么平静。
方元佳也很安静。
这仨都望着我。
“不全是。”
“你说什么？”苏城看我。
我看向方元夕，
“老师，听说这里很危险，我来找你，想跟你说，还是我进去侯车厅找我同学吧。”
方元夕豁地看住我。
流利地说完，我也有点发怔。原来消除误会须要说话，而说出心底的话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开口，真正爱你的人，是会用心去听的。
相视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却是掩不住地笑了，
方，“笑什么？”
我，“不知道……”
气氛有点尴尬。
我摊开手，郑重地咨询，“还能退票吗？”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