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刑

    难过，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我的心里发颤地难过。方元夕应该是鲜衣怒马，宝马香车的。我一下子哽住，说不出话来，正好就不说了。谢谢二字，已是太轻，相比他的倾力相助，我不能这样空口言谢。可我无法言喻地难过。但凡还有一条路可以走，我绝不会选择跟他要钱。我们之间从来不对等，他是我的老师，长辈，现在再加上债主，……     “别的……或许我方元夕给不了你”，不用的，我不要你别的，我不敢再奢望别的。有你这句话，……就够用了。     不管打多少工，不管多苦多累，不管他愿不愿意要我，我一定不可以亏欠方元夕。     “十万……”我嘎声说，抹了抹泪。     “不够。”说出这两个字，方元夕停了停，继而沉静地说，“我在英国留学过一段时间，大学费用太高。十万到了他那里才一万英磅。这样子吧，我先给你三十万，以后他要是不够了，再——”     “够了够了！以后，以后我会想办法的，以后我可以找工作……”     方元夕的声音蓦地变了，“你是不是已经在打工了？”     我不想骗他，就承认出去卖唱了。     忽然之间，他挂断了！     我顿时呆住，听着嘟嘟嘟响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方元夕居然挂我电话了。     八月的南方，忽然这么冷，连手指上的暗紫色疮疤都似乎要活过来，再把我冻一遍。     方元夕，他生气，骂我凶我都好，可，可是不要不理我……     我怔怔地，却也没有眼泪。     失去他了。这几个月来，要是没有他，我都不知道怎么过下来的。心脏被刺痛，我仰起头，无力地靠在墙上。我失去他了，一再借钱，一再对他隐瞒实情，一再对他……，我失去他了。     天光璀璨，是夕阳，原来又近黄昏。     结果没多久手机又响了！我嗖地一下，立马挺起身子。     他的声音低沉，但已经又是往日的温和清淡，     “宁肯一个月赚三四千块钱，也不跟我说，……”他轻叹了口气，“……以后不要这样，听见了吗？”     “嗯嗯！听见了听见了，我听你的！”我冲着手机猛点头，一边笑一边抽鼻子。     之后我才醒过神，他不让我打工！可是，不打工，又不知道他肯不肯要我，那，怎么还他钱？欠他的是一百万，在紫州都能买一套房子了。其实我不只要打工，而且还要打好几份工，就算这样，估计到毕业都还不一定能还清。     那要是他肯要了我，……问题是，我值一百万高价吗？……那就算在他心里我值一百万，问题是，对着方元夕那清澈的眉眼，我怎么浑浊得起来。     于是我怀揣着各种悬疑，被火车拉往虞州。     我是突然回去的，没通知方元夕，这样省得他叫我坐飞机，我现在花的基本都是他的钱，不能没良心，得替他省点。而且，我这样突然回去，还可以借口说想要给他一个惊喜，他就气不起来啦。     脸靠在车窗上，我睡了又睡，再醒过来的时候居然是第二天下午了。嗓子有点疼，好像很渴，我伸手正想拿水，听到一个声音说：“同学，看好你的包包呀。”     我抬头看到一个带着微笑的女人，第一印像是好干净。长途旅行的人一般都会邋遢成我这德性，没见过像她保持这么整洁的。     我顺着她眼光看看自己的包，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谢，又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学生呀？”     将搁在身边的包包挪过来，放在腿上，真是大意了，《商刑》在里面呢。     她说：“睡着了还喊妈妈，你说是不是？”     我有点尴尬地笑了笑，打开瓶子喝两口水。     其实，单独一个人的时候，我还是有点怕陌生人，所以一路上我都非常沉默，拼命睡觉。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热心，只好淡淡地笑，“好准哦。”     然后扭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都是平原，起初看到万里平原，一马平川的时候，我蛮震憾的，但是后来看久了，一成不变，叫人感觉迟钝。     她好像笑了，“我是在信州上车的，才上来一个小时，一直给你看着包呢，你都没发觉。”     我只好应她，“谢谢……，……你是信州人呀。”     她点头，“回信州娘家。下下周就是中秋节了，给我爸妈送点东西，”她停了停，忽然从桌子那边靠近来，“我还给我爱人算命了。”     我噗地笑了，这女人真逗，长得虽然平凡吧，但也秀丽清雅，居然还会去算命。     她见我笑了，瞪眼，“年轻人不相信了吧？我告诉你，可准了！准得吓人！”     “为什么这么说呀？”     她兴致来了，又凑近一点，于是我也只好相应凑过去一点，多少表示表示兴趣。明明是在扒人家老公的风流事，奇怪怎么搞出图谋不轨的气氛？     她低声说：“我一走进去，说要给我爱人算算，我才说了几句话而己，那个算命的就说，你爱人，犯桃花！”     “咩哈哈哈……哦，别停，您接着说。”     她说：“你看啊，先是他不听钢琴曲，老是放流行歌曲听，然后我们结婚纪念日，他外出，晚上很晚才回来陪我，接着是我在他的衣服上发现女人的头发，是不是有问题？我思来想去，又听我娘家人说，信州那边有个算命的算得特别准，很有名气，这回我就专门跑去算算，结果，我根本没告诉算命的什么呢，人家直接就说了，你爱人犯桃花！”     这事儿我妈以前也干过。只不过妈不用算我都知道爸有桃花，而且还多得一棵桃树都挂不住。     我听得津津有味，反正无聊。     她说：“我还没跟我家人说呢，唉，就是不知道怎么会跟你说起来了，真奇怪，……可能你长得好看，像个瓷娃娃一样，比我女儿还好看。”     “你都有女儿啦？可是你挺年轻的呀，身材这么好。”眼光落在她巍峨的胸襟上，我叹，……老妈哎，你黯淡咯。     她浑然不觉我深邃的眼神，自顾自地说：“年轻什么呀，我女儿都五岁啦，上幼儿园啦。”     “酱……”     她叹了口气，“按理说小孩这么大了，……唉，说到底还是我跟他之间，……不懂他在想什么。小姑娘，你以后找对象可要小心啊，不能光看长相的……”     “才不要，我是颜控。”     “什么什么控？什么意思？年轻人说话我都听不懂啦。”     “你爱他吗？我是说，你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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