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意识到商陆已经第无数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觉得我真的应该换地盘了。
我不知道他是个什么心态,从前我贵为公主,他不过是个野小子;如今我沦为乞丐,他贵不可言。让我不得不怀疑他是特地来向我证实风水轮流转这句话的精髓的。
你会容忍抛弃自己的野男人成天在你眼里蹦跶吗?反正我是不能。我一想到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捉虱子、抠鼻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唱秦香莲,我就恶向胆边生,有一种杀人灭口抛尸荒野的冲动——说起来,他看着我这样凄惨,难道不感到心虚吗!
我就纳闷了他一个堂堂骠骑将军,不去白玉京呆着,怎么就喜欢在白玉京外的一个小地方闲逛呢!
我对赵十六说再最后忍一个下午,明儿咱就换个地方赚银子,赵十六很听话地点头——这几日来我雄厚的财富实力已经完全将他折服了。
此时正是午后,街上行人少了很多,都各自在自家院子树荫下小憩,我和赵十六的生意也冷淡了很多,百无聊赖,昏昏欲睡。
赵十六和我搭话,说这地方有一个传说,每逢午后,只要一对相爱的男女在街口那棵大榕树下相遇,他们就是彼此命中注定之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很是向往,我却用两个朝天的鼻孔表示对他的鄙视。这样听上去美丽的传说,搁在我未遭变故之前,也许我还会相信,而到如今,就是一个讽刺。
赵十六很不甘心:“你看,不还是有人信了吗!”
我循着赵十六的眼神看去——神啊,你又一次抛弃我了吗!
我迅速蒙头装死,听到赵十六在一边兴奋地聒噪:“真真是一对璧人啊……咦,那不是骠骑将军吗?”
也许是闭上眼睛的缘故,我其他的感官忽然变得异常灵敏。起码大老远的就闻见了那个不知名的女人身上的脂粉味。
然后那一阵可怕的香风居然朝我们卷过来了,最后停在了我们面前。
我打了几个喷嚏,然后听见那女的惊奇的声音:“咦咦,这个人还活着吗!”
我慢腾腾掀开蒙头的布,看了那女人一眼。二八年纪,豆蔻年华,一身粉艳艳的绸缎华服,容貌也算清秀娇俏,与高大英挺的商陆站在一起,确实是一对璧人。
我笑了。他身旁似乎总有红粉相伴,红袖添香。从前的方汀兰也好,如今这个女人也好,只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我出场的份。
我慢条斯理地指了指血书,示意那个“天真烂漫”的姑娘看。那女人看完,又朝我看了一眼,然后说:“你长得这样,也难怪被夫家扫地出门啊。”
我并没有动怒——我以为像我这样由云端跌到谷底的人,世间诽谤皆如跳蚤虱子,吸一点血,不痛不痒。
“怎么说话呢你!我姐长得可美了,你是没见过她刚来的样子,比你这种还没发育的小丫头美多了!她现在脏兮兮没打理,自然是头母猪都比她清秀了!你说话可有失公允!”
听听,这就是劳苦大众雪亮的眼光和肺腑真言哪!我自动忽略掉赵十六缺心眼的后半句话,心里很有些美滋滋。
“啪”的一声,打断了我的得意。我只来得及看见仆倒在地的赵十六和他脸上慢慢浮现出的五个手指印,耳朵就被一阵叽里呱啦的刺耳的咆哮震聋了。
女人怒目圆睁,指着赵十六怒骂:“你是个什么东西!本公主国色天香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信不信我现在就剜了你的眼珠子!”
别的什么我都没听到了,我脑中只剩霹雳闪电的“公主”两个字,一百个“公主”在我脑袋里轰隆隆地碾来碾去,直到我变成一张薄薄的纸。
我听到商陆对那个公主说:“不必要为了他们坏了兴致。”口气漠然,淡如轻柳。
我曾经以为最伤也不过是如此。到如今我才知道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商陆。他永远有办法在我快要结痂的伤口上再挖一个窟窿,出其不意的,血淋淋的。
从前我也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不要脸面不要尊严拿热脸贴他的冷屁股。他何曾如此殷勤过,又何曾当过如此贴心而英俊的臣子陪同。
我和这位新公主的待遇,简直是天壤之别。
不过这也不能怪人家。是我自己作践么,谁让我不够矜持不够作,傻乎乎地剖开胸膛拿一颗真心让人去耍。
那一瞬间我自怨自艾自怜的情绪达到最高值,像一个蓄满水的水池,那位公主和商陆干的狗屁事就像是在源头撒了两泡尿,水量虽然不大,但贵在恶心,所以直接导致我这个水池决堤了。
我呵呵呵地冷笑起来,大概是我的笑容太诡异,以至于那公主把仇恨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她说:“你笑什么?你敢笑我?”
我还是冷笑。我从前做公主的时候,也曾经和她这般色厉内荏、仗势欺人过,可后来我才知道,激怒一个人最好的方法不是恶言相向,而是视而不见。这位公主显然还没有掌握其中精髓,我祝愿她以后和皇姐皇妹们吵架的时候能力压众人。
我一直在笑,公主怒了,她指使商陆:“你不是骠骑将军吗?给本公主把这个贱民捉到监狱去!”
我施施然看向商陆。我到如今也不能确定他是否真的认出了我,但我倒还是第一次如此坦荡地和他对视。他的眼神还是如同往常那般看不透,幽深如同一潭碧水。
我当时想,他如果敢来碰我,我就拉着他一起死。真的。
他与我对视良久,最后撇开眼神,带了点不耐和漠然,分明就是我第一次见他的样子。但他也没有听公主的话来捉我,而是袖手旁观。
公主的架子端不起来,很丢颜面,恼羞成怒地扑过来掐我。想必诸位看官都知道,女子打架不同男子,总是牙齿指甲一同招呼上来,像一个粘人的苍耳,甩又甩不掉,不小心还会被扎那么一两下。
我虽然很想掀翻身上的公主,把她的脸摁到地上去碾一碾,碾成一张葱花大饼,但我知道要真是这样做了,我与赵十六就再也没有机会演绎那场感天动地的陈世美了。
于是我忍着她的指甲在我身上又扭又掐,眼神很飘渺地看向远方。不要误会,我是决计不会去看商陆的,我怕我不看他则已,一看到他就小心思爆发,不小心把公主勒死。
我的思维又很不合时宜地发散开去,觉得公主就像长在我身上的一个瘤,甩都甩不掉。你看,她的衣服也是粉红粉红的,愈发像一个肉瘤了。
我的表情那时一定很呆滞,直到有一个人叼着他熟悉的蹭光瓦亮的装模作样的烟
-->>(第1/2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