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等涂完药膏帮她合上衣服,发现这女人眼泪汪汪,这才感到刚才说错了话。说时迟那时快,夏青槐神经病似地揪住他的衣领,眼里精光毕现。
“就这几年,听到没有?”受刺激的夏青槐发了疯:“你将来爱怎样就怎样,想有多少女人就多少女人,但这几年不行!”
朱棣被这阵势弄得无语,正打算说点什么,夏青槐把他丢开了。“王爷,刚才失礼了,您别放在心上。”
夏青槐头也不回出了王帐,给莫名其妙的朱棣留了一个万分绝情的背影,到晚膳时分,当寻遍大营未找到人,朱棣才终于明白她的意思。在吩咐随行的马和立刻追去雄县后,他自己也准备拔营了。
皓月当空,燕王朱棣急渡白沟河,内心又怒又急。“为何让本王遇上这样的女人?为何?为何!想死,没那么容易,本王不准!不准!”“你都伤成那样了,怎么骑马啊?”
马和尚未追至雄县,攻城已经开始。由于是中秋节,耿炳文的先头部队戒备松懈,部分将士甚至饮酒,围城后他们才发觉。一向以速度著称的燕师攀附而上,顷刻间,两军展开肉搏,厮杀惨烈,继而城楼火起,城内亦大火。在冲天火势映衬之下,中秋圆月惨淡无辉,黎明时分,雄县破。
雄县的九千人是耿炳文大军的前锋,骁勇又忠心,死了一半以后,如何处置余下的一半让人十分头痛。张玉犹豫时,一人满身是血出现在他眼前,待他费力认清是谁,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得尚在白沟河的燕王爷又要气得跳脚外加心绞痛发作了。
“张大哥,杀吧,有事青槐担待。”
这句话出自一女人口中让张玉感到万分意外,但也解决了他的最大难题——若不杀,北平养不起战俘、无需劳工亦出不得内乱,但这群人忠义骁勇,遣散等于放虎归山白干一场,若杀,又怕王爷责怪。当然,他也知道朱棣并非心慈手软,而是考虑悠悠众口、民心所向,可眼下情势危急,潘忠、杨松营于莫州,闻雄县出事,不日必将引众来援,而被围的数千俘虏此刻群情激奋,于破口大骂之际,似有蠢蠢欲动之虞,派人返回白沟河请示恐怕来不及,所以眼前惟有一条路,杀,然后等着被罚,不罚不足以显示靖难之师是为安社稷保生民才有义举。
张玉并非害怕被罚,只觉得由自己这军中第一大将顶罪恐也非朱棣所愿。看着夏青槐眼中的坚定,在回复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后,他迅速传令下去,“尽斩之!”
黎明时分,燕王朱棣赶至雄县,见九千人尽杀,大怒,当即欲从重处罚施令者,众将士纷纷跪地求情。
“王爷,饶了夏都事吧。夏都事自怀来开始,每战亲赴,身先士卒,立功无数,即便有过也功过相抵了。”“王爷,如今夏都事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于理于情都打不得啊!恳请王爷让他戴罪立功,饶过他这次。”“夏都事天质忠勇纯诚不二,此番亦是为大局着想,绝非嗜杀,何况杀了那群不识时务之徒也没错!”
“本王有命在先,勿杀!”朱棣怒责诸将士:“你们这样做不仅违抗军令,而且是自寻死路!多杀只能坚对方军心,因畏死,敌军士卒必定尽力以斗,甚至一夫拼命百人莫当!昔曹彬下江南,未尝妄杀,其后子孙昌盛,好杀者则往往绝灭,何况我军举义,原是为安社稷保生民,岂能滥杀如斯?我军今虽拔一城,所得甚少,而所失甚多!本王素来赏罚分明,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来人,将他拖下去,重打三十军棍!”
“马大哥,青槐早前出手太重,对不住啊!”在被“大刑”伺候了一番以后,夏青槐看着行刑主事的熊猫眼,心中万分愧疚。
“不碍事,青槐那时出手留情了,马大哥知道,何况这伤比青槐的轻多了,”马和小心翼翼扶她回去,一路上不住叹气:“青槐,你对王爷这份心着实让人感动。马大哥我乃身体残缺之人,世间诸般情感中,惟对男女之情不解,亦觉肤浅,如今看来是大错特错。”
“总这样也不是个事,王爷今天是真生气了,”将她送至房门口,马和迟疑许久才问:“你为何一定要亲自上阵杀敌?在王爷身边运筹帷幄不好么?对他帮助更大,他也不用为你分心。”
“运筹帷幄?青槐倒是想,但没那能耐,所以只好干这些。至于让他分心,”她苦笑道:“他受命于天,不会因分心就出错,再说,也许不多久,他就永远不会再为青槐分心了。”
“马大哥知不知道,青槐不怕死,反倒害怕一直活着,如果活着,往后的日子定会让青槐生不如死。青槐将他看得比性命还重,然而这比性命还重之人却注定薄情。青槐是普通女子,没有王妃那样的胸襟,也无意争宠后宫,死在沙场也好,往后不会烦扰他,也可自觉是他此生惟一。”
“青槐也有私心,若是为他战死,不说能追赠某国公,加谥忠勇、忠烈,但最起码,他偶尔会记起青槐。如若此生去后青槐还有魂魄,地下有知一定满足,甚觉不枉来这人世走一遭。轰轰烈烈爱一场,使生如夏花之绚烂,纵然死如秋叶凉薄又何妨?青槐以为值得。”
马和语塞,只叫她凡事往好处想,进屋先休息会儿,他马上送药过来。她进屋后,马和摇头叹气,才走两三步就在拐角发现一个人。那人面色沉郁,手里紧握着一个已被捏破的陶瓷药瓶,鲜血不断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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