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元年五月的一个中午,刚下朝回府的魏国公徐辉祖半路被建文帝朱允炆急召,等他冒着炎炎夏日赶到华盖殿,正要进去的时候听闻一阵笑声,进去后发现除了朱允炆,太常卿黄子澄和曹国公李景隆都在,无一不是见了他就努力憋笑。心事重重的徐辉祖并未受到感染,正正经经问了句皇上何事召见,朱允炆未答,李景隆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说魏国公老当益壮啊。
李景隆和他关系一向好,平时少不了开这样那样的玩笑,今天这话在徐辉祖听来却让他愠怒了。他冷眼看了看李景隆,后者在收到讯息后十分知趣地把手缩了回去。
“徐爱卿,青槐最近身子如何?两个多月了吧,失眠之症好些了吗?”
朱允炆语调调侃,徐辉祖则严肃地回答好多了,然而他的一本正经又惹来一阵笑。
“徐爱卿,朕知道你与青槐歙漆阿胶,如今难得团圆,自是片刻不愿分离,”朱允炆清了清嗓子:“朕原以为锦儿乃当朝第一奇女子,不料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青槐一人就能让朕的两位皇叔神魂颠倒,如今徐爱卿亦是一下朝就匆匆回府啊。”话毕,朱允炆看了看李景隆,两风华正茂又开始神情猥琐,直到黄子澄咳嗽一声。
“皇上有话请明示,”徐辉祖眉头紧锁,恨不得把眼前人一枪一个挑死,他强压心头怒火道:“臣为江山社稷牺牲挚爱,如今竟遭皇上和曹国公如此调侃,臣甚觉心寒。若皇上无正经事要谈,臣先告退了。”
“徐爱卿留步!”见徐辉祖当真发火,朱允炆皱起了眉,经过刚才的试探,他觉得麻烦大了。
“徐爱卿有所不知,”朱允炆赐了坐,开始语重心长:“朕并非调侃,而是羡慕爱卿,也万分感激爱卿为大明做的一切,可如今朕也很难。朕曾允诺卿同青槐百年好合,但……”
朱允炆一点不怕人人都怕的朱棣,在他眼中,朱棣就是个不安定分子,而他作为代表光明和正义的皇帝陛下,乃“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最坚定维护者,但是很不幸,他现在面对的不是魔鬼朱棣,而是看上去比皇帝陛下本人还要光明和正义的徐辉祖,更加不幸的是,因为天子无戏言,他理亏在先。此刻,在这原本就威武得可怕而且正在火头上的当朝第一猛将面前,小子觉得开口甚为艰难,遂向黄子澄使了个眼色。
“魏国公,皇上也没法子啊,”和朱允炆感受相同的老儒生黄子澄厚着脸皮战战兢兢把话接了过去:“刚刚,燕王三子到京,说是祭奠先皇忌日,实则是在向皇上表忠心。燕王还另有份奏折,言辞隐晦,字里行间全是抱怨皇上不守百日之约。他说他原本就重病在身,如今被这么一惊吓,怕是活不了多久,又说皇上若成全他最后的心愿,他一定兑现承诺,决不拖延。”
“皇上信吗?”徐辉祖的声音一如他让人透不过气的高大身形,殿上除了吊儿郎当的李景隆,那两位自觉理亏的儒生暗地里皆是冷汗直冒,不仅悔不当初,还恨不得把刚才的玩笑也都收回肚里。
“魏国公,四表叔把三个儿子都送来了,这还叫没诚意啊?怕是你离不得温柔乡,”见两斯文人被徐辉祖的气势压住,同是武将的李景隆觉得好笑:“英雄,天涯何处无芳草,此时当以大局为重。”李景隆本还打算说下去,可看到徐辉祖越来越阴沉的脸,他也刹车了,没办法,谁叫对方从小是他老大。
冷场了半天,朱允炆见没人接话,只好发挥书里看来的帝王之术,走下龙椅紧握住徐辉祖的手,声泪俱下地说:“徐爱卿,朕知道这是个不情之请,望你还是以江山社稷为重。战事一起生灵涂炭,受苦的是黎民百姓,你何以忍心。何况朕也派张昺和谢贵前去查探过,四皇叔他的的确确是为这消息很受了些刺激,所言非虚。”
“那皇上意下如何?”徐辉祖抽回手,面无表情。
“魏国公,皇上的意思是,您同青槐姑娘的婚事就暂时拖一拖,看北平那边情况如何再做打算,”黄子澄舍身护主:“魏国公也莫太过担心,据回奏,燕王爷怕是不行了,即使皇上兑现承诺,他也不能把青槐姑娘再怎样,等他……”
“就照皇上说的办吧。”徐辉祖冷冰冰地打断了他。
“徐爱卿真是体恤!朕答应,无论如何,朕都会给爱卿一个交代,只是稍晚,”朱允炆如释重负,捡回天子威仪万分抖擞地说:“还有一事,爱卿既是当舅伯的,外甥们来到应天,爱卿就替朕一尽地主之谊吧。”
“对了,爱卿,”徐辉祖临走,朱允炆没忘记用小恩小惠补偿他:“阿哈尔进贡了一匹汗血宝马名曰霁云,素闻卿是爱马之人,朕就将它赐予卿了。”
待徐辉祖恐怖的身影消失在大殿门口,朱允炆长吁了一口气,黄子澄亦擦了擦额上的汗,李景隆则像是想起了什么,匆匆向朱允炆告退追了出去。见徐辉祖大步流星,他上去就没好气地说:“怎么如此心急?离不得一刻么?”
徐辉祖停了下来,沉着脸凝视他许久,对方亦是怒目相迎。
“曹国公,还有何事?”
“没有,魏国公。”
徐辉祖走后,李景隆从宫门口晃悠出来,一边抬头看天一边自言自语:“怎么连你也这样?大家都成春心萌动的翩翩少年了。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椅子啊椅子,你知不知道除了我,天下男人皆是负心薄幸之徒啊。我李景隆横竖看不出那狐媚子有哪点比你好,那群老男人都鬼迷心窍了,切!”
魏国公府的后花园里,什么都还不知道的夏青槐喝完安胎药和治疗失眠症的密药,正半靠在树下的一张贵妃椅上思念远在北平的老公和儿子,见周王世子蹲在地上朝一株绿色植物发呆许久,以为他还在为朱橚的事焦心,故而放下自己的心事劝慰道:“世子,俺诚的药我知道怎么用,你不用一直陪着。失眠症不容易好的,谢世子和王爷,世子也莫要为王爷太过担忧。”
“夏姑娘,这是父王的交待,也是有燉自己的意思,”对方转过头,“深情款款”看着她:“夏姑娘,有燉从未怪过你,父王也是。有燉不知父王为何,但知道自己为何。”
夏青槐赶紧把头低下去,原因无它,这正值弱冠的少年活脱脱是当年迷死中都宫人无数的朱橚的翻版,还是改良加强版。他是小字辈中惟一的文武全才,当年深得朱元璋疼爱,是最早被封世子、最早理藩国事、最早同叔伯们并肩作战的皇孙,而且品行好得没话说。
朱橚被自家老二诬告被抓,朱允炆起初未将朱有燉如何,此子却不顾自身安危每日为父亲奔走,四下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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