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民俗地理有过研究。此番北征,皇上命随宜掩击,王爷可担心如二十三年晋王不遇敌而还?人的运气不会一直好!”
夏青槐的滔滔不绝很有些犯上,可朱棣这回没有追究,眼神复杂地想了想,皮笑肉不笑地问:“难不成你会给本王带来好运?”
夏青槐回顾了一下自己的前世今生,觉得这个问题值得商榷。
“准了,”她发愣的工夫,朱棣松了口:“你跟着张玉,不要离他半步,违令者斩。”
冷月凄风中,燕王的大军蝎子一般在最为干旱的荒漠草原毫无声息快速前行。夏青槐骑马紧跟张玉,一边听着自己的心跳。她身上背着枪,配了套弓箭,随身还带着止血解毒的药粉,其实她恨不得带个急救箱。
凌晨时分,乌云闭月,狂风骤起,沙石随风势满地漫空,气温也猛降至零下,马身上出的汗都凝结成冰了,然而没有燕王的号令,大军仍顶着强风继续向北,蜿蜒数里的队伍无一人发出除脚步和偶尔器物碰撞外的任何声音。
夏青槐骑在马上,全身上下最后一丝热气被狂风吹散,只好用意念取暖,一边静静思考为何身前几米开外的那名男子能从朱允炆手中成功夺得江山。朱棣穿了铠甲,里头衣物很少,早上她伺候他起床时还为此劝过,他却嘲笑她没有临阵杀敌的经验。他现在也一定很冷,可骑马的姿势一直未有改变,像一个加入平等者公社的典型斯巴达人。
第二日亥时初,朱棣派去侦察的骑兵再次确认了敌踪,但北、东两面均有,尚不明哪一股才是主力,且北面那支尚需翻山越岭,东面则在平原,若能迅速确认,大军在天亮前即可实施奇袭。他没有召开临时军务会议,开了也无用。他曾说夏青槐忍功一流,其实他自己才是,洪武二十三年打乃儿不花,他明明已经找到敌军主力,尚能蛰伏数日不损一兵一卒收降对方,何况如今。
等待最磨人性子,狂风肆虐中,夏青槐听到自己的心跳如同钟表滴滴答答。这次的感觉和在辽东时完全不同,那次她不过呆在军帐,过过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瘾,所以朱棣说的没错,她没有临阵杀敌的经验,于此时此地就是个废物,她自己也差不多这样想。
从大宁出发前,她把自己吹得很牛,那其实是让朱棣同意带她出征的权宜之计。她想十年太短,过一天少一天,我已经在辽东浪费了一年,不能再浪费一年啊!我好歹会点功夫,而且天天都在进步,眼下再不济也能自保,万一你受了伤,我还能给你当医生护士,这个我最有信心了。
“青槐在发抖啊,未知是因为冷还是别的?”夏青槐正想着乱七八糟的心事,肩膀被人一拍,原来是张玉。“没有发抖啊,”她又撒谎,旋即急切地问:“有消息么?”张玉沉郁地摇头。“王爷现在心情如何?”她又试探着问,引来张玉一阵莫名其妙的笑,于是她索性不问,摸回去自己侦察了。
“在外头鬼鬼祟祟干什么?进来,”朱棣没几秒就发现了夏青槐:“外头冷,进来吧,没人说你,只要你不是奸细。”朱棣头回没说要用棍子、板子、活埋、斩首伺候,她已然受宠若惊了,何况他现在语气和神情又是如此温柔。夏青槐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生怕是在做梦。
“你刚在想什么?”
“在想王爷在想什么。”
“想出来了?那就说来听听,本王现在既有工夫也有心情。”
听朱棣这样回答,夏青槐放心了,她知道他已经成竹在胸。“王爷定是在想,头回得胜就被赏了百万宝钞,这次至少会加倍,只是这么多钱怎样花?还得快些花,要不就花不出去了。”
“怎么花不出去?”朱棣一如既往,对她奇谈怪论饶有兴致。
“每次打了胜仗您父皇就会印一张巨额宝钞,下回不定还有上亿面值,到时候您是盆满钵满,可大明哪儿来那么多东西给您买?百姓们一早听说您凯旋了,还不疯了似地抢购物资,怕您把全天下直接买走了。”
“直接买走天下?是个好主意,少了血流成河、生灵涂炭。青槐果然是有佛性之人,本王自叹不如。”朱棣的语调前所未有地柔和,听得夏青槐很想死,不死就要流鼻血流成人干了。
“本王亦不想见到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怎奈天不待我。这一步步走来,旁人都只看到本王面上的风光,却不知本王为此付出了多大代价。无人可信,不被人信!这就是代价。青槐,你能想象本王有多痛?就仿佛你在茫茫雪地走了大半生,猛然想起原来一路都无同行者,而回望身后,竟发现雪地里连自己的脚印都无。”
“你那首琴曲本王听进去了,本王何曾没有想过与心爱女子泛舟湖中笑谈古今,但生在皇家,本王没办法选择那条路。我不伤他人,他人必伤我,你可知本王曾仅因多年前的一念之仁,失去了一生挚爱?”
听朱棣吐露心声,夏青槐起先高兴,到后头却有些黯然。“王爷,青槐敬仰您,也理解您,只是您已经选择了这条路,那就一直往前,又何苦环顾左右或回头?那只会耽误行程。青槐乃一介草民,亦知应忠于自己的选择。”
“王爷,探子回报,已确认敌军主力在北。”
“知道了,”朱棣起身的时候,看着一脸落寞的夏青槐,欲言又止,思虑再三才说:“你就留在这里,别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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