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皇后的分析在情在理,但她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人在爱情面前往往犯贱。现在的朱橚看起来什么都好,可他偏偏就不是夜溢喜欢的调调,这是朱橚的可悲,其实也是夜溢的可悲。
和马皇后谈过之后,夜溢回去又搂着袁芷发泄了一场心中郁闷,可她并没有痛定思痛。虽然她不得不正视朱棣有百分之**十的可能并不爱她、只是在享受一种偷情的乐趣又或反抗乐趣的残酷现实,但她对自己说,那又有什么关系,你喜欢咋样就咋样,爱你是我的事,不论对象,爱情本身就足够高尚,值得我这样。
心态既已如此,做法自然会不同。她不想再给那个不怎么爱她的心上人添任何麻烦,遂选择了认真生活,将一切深埋心中。她说,相忘于江湖是逃避,相望于江湖有期待,她现在两者皆不是,只纯粹为自己心中那份谁也不知道有多美好的美好而活。
入宫以前,她将袁芷托付给了徐辉祖,还把自己的想法言简意赅地告诉了他。徐辉祖这时也处于低潮期,两人都闷,就叫上李景隆到老地方把酒言欢了一回。没人向李景隆多说,小子也没多问,只一个劲讲他在湖广练兵的见闻,又说皇上派去的那个阉人真龌龊。夜溢醉醺醺地说,你不要歧视人家,须知身体残疾是小,心灵残疾才最可怕,这宫里宫外你见着谁是健全人了。
徐辉祖喝酒的时候一直看着外面玩深沉,听她讲这话却转过头来说一定要让钦儿身心健康,引得夜溢同他干杯。李景隆这时候急了,说我也发个誓吧,从今天起我这天下独一无二的李景隆也要开始学做健全人,之后向她举起杯子。夜溢说好啊,不过做健全人的第一步便是要行孝道,对方表示同意。
宫里的日子百无聊赖,但其实很适合夜溢这种半死不活的性子。她每天除了陪马皇后聊天,就是领着朱允炆小朋友说故事,偶尔还会被派去善世法门替皇后搞布施。这段日子她发现了不少宫闱轶事,比如朱棣那副好老公的身手并非基因突变,而是完全遗传自他那长相稍微抱歉的爹,比如史书上明明记载朱允炆小朋友儒雅柔弱,但他小时候欺负起人来可从不手软,还是个小色魔,常常晚上从东宫溜出来要夜溢抱他睡,而众人居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又比如马皇后对佛教事业的热爱几乎称得上偏执,所以夜溢时常揣摩她从前是否做过亏心事。
时光冉冉,转眼便到了洪武十四年,马皇后的身体开始走下坡路了。二月底的一天,夜溢给她梳头,她一反常态地沉默,看着镜中的自己发呆,后又喃喃说年轻真好,不施脂粉也好看。她同夜溢聊起朱橚,跟着又提到宋濂,说宋先生死了,也是像哀家这样端坐在桌前去的。
到了十月份,周王橚和楚王桢要各自就藩了,朱元璋给朱桢的礼物是六千五百名护卫,数目超过了之前所有藩王的编制,给朱橚的礼物则是他盼了十多年的亲事——虽然只是册封了周王妃,大婚还得再过半年,这据说是当朝第一方士袁珙给周王妃看相的结果。
订亲前的那段日子,夜溢回到了魏国公府。谢夫人忙里忙外帮她张罗,她却整日闷在屋里教袁芷写写画画。过不了几天袁芷抗议,说姐姐怎也不出去转转,夜溢大奇,心想这孩子往常同她一样闷,怎么如今转了性子。等徐辉祖回来,夜溢问他袁芷怎么回事,答案竟是姑娘家长大了,有了心上人。夜溢问了一箩筐问题,包括是谁家公子、人品怎样、如何认识,徐辉祖笑而不答,让她心里发毛,暗道这大叔是不是个萝莉控,自己看上了人家小姑娘。
“大哥,溢儿听谢夫人一直报怨,说向你提亲的媒婆把前头门槛都给踩烂了,那可是要花不少银子修,何况这几年,干爹同大哥的俸禄又没见长。”
她开始循循善诱,徐辉祖则放下笔,将手抱于胸前饶有兴致地听。
“溢儿还经常听见桃杏梅芳那几个丫头背后议论大哥,说大哥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风华绝代、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一树梨花压海棠。大哥不是经常丢里衣么?千万莫生气,也千万莫告诉旁人是溢儿说的,那些东西,有的是被丫头私藏了,还有的是被小厮偷拿到女市上卖了呀。大哥是否知道,你用过的网巾现在已炒到多少了?”
夜溢诡异地伸出了三根手指,徐辉祖笑道:“三十两?”
“大哥太小瞧自己了,是三百啊,比晋王的都贵了五十两!”见徐辉祖忍俊不禁,她步入正题:“大哥身价如此,只要稍稍放出话,全城女子必定蜂拥而至,纵使大哥喜欢的是天上仙子也未必寻不着。至于芷儿,她同大哥年纪相差这么多,往后沟通起来会很麻烦,不合适的,大哥要正确引导。”
徐辉祖原先还是阴晴不定,现在就只能目瞪口呆了。
“溢儿过来,我同你好好说说。”他朝夜溢招了招手,后者马上挪了过去。
“大哥,知不知道很痛啊!”夜溢被徐辉祖赏了一栗子。
“小惩而大诫,此小人之福也。大哥岂会那般不堪,溢儿刚那番话伤人心了。”
“那……”
“会是段好姻缘,溢儿莫要担心她,你自个儿的事打算怎么办?”
“马上不订亲了么,能怎样打算,打算了又有何用,难不成还能逃到他身边去?到时只怕被人大义灭亲以示清白。”
“天大地大,不一定非要去他那里,”徐辉祖摸着她刚吃过一栗子的额头,若有所思地说:“还有段日子,可从长计议。”
订亲仪式完全是洪武九年正月那场闹剧的重演。谢夫人二度成为诸命妇的焦点,然而越被人嫉妒她就越开心,将那些诋毁她人格的话全当作好话来听。她样貌生得素雅,心思也不能不说缜密,对同皇家结亲这种事却如纳粹狂热。夜溢觉得她干娘可怜,因为知道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也是这妇人极度爱她家人的表现。
晚上,当所有喧嚣散去,夜溢换了身旧衣坐在灯下翻看礼单,这并非出于贪心,她只想知道北平那边送来了些什么,然而很失望。
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十年,罢了,无悔,亦无恨。
朱橚就藩之日,夜溢一袭素衫不施粉黛前来送行,高台之下数千将士只见周王一派芝兰玉树的形貌,温文清和、风逸俊朗,身旁的周王妃则延颈秀项、腰如束素,行止亦同流风回雪,虽铅华弗御,但清雅似月又皎若朝阳,仿佛绝世灵花独立于浮华人间。众人皆叹这对金童玉女世间罕稀,更觉此传闻中让周王魂牵梦萦十数载的女子不比凡同,此后朝内朝外俱羡周王有福,文人墨客亦多有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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