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语——竟是那忘了她的朱橚，她那如意的主人，她那恒月公子之名的缘起。一时间，百般滋味涌上她心头。
“见过王爷。”道成和夜溢一并行礼。
“不必多礼，打扰二位论禅，原是小王的不对，起来吧。”
“王爷是来取药的么？若是来取药，王爷可能还要等上半个时辰，药房那边缺人手，小僧现在就去催催。”
“甚好，多谢师父。”
“那小僧就去了，”道成得了朱橚的许可，正欲离开，忽然想起些什么：“您上回要的草本也已置办齐了，待会儿一并送到车上去，您看如何？”
“师父有心了。”
道成再次转身欲走，回头发现夜溢缩在一边，担心她与这位陌生王爷相处不自在，便好心道：“恒月施主，你若愿意，可随小僧一道去药房帮个忙，免得王爷久候。”
夜溢像得了救命符，拔腿就想离开伤心地，可一路风尘仆仆赶来的朱橚并没打算让她这样做。
“师父，你先去吧，小王觉得这位公子面善，要同他聊聊。”
道成走后，夜溢忐忑不安地垂首站在朱橚面前，心头五味杂陈。她想起那年八月，也是在这艳阳之下，他和她便如现在这般面对面站着，只不过头顶的百年老樟换成了百年老杏，还有就是，那时他深情无比拉着她的手轻唤溢儿，如今近在咫尺却似远在天涯。
“听闻道衍师父禅诗作得极好，那首绿洲曲不涉佛语却入禅味，思与诗融会通达，实是让人叫绝。恒月公子乃其爱徒，未知也有佳作可让小王饱些耳福？”
夜溢没料到他开口竟是这个，头嗡地一大。她并非做不出来诗，可她不愿现在这副样子在他面前呓语连连。人是有自尊心的，越卑微丑陋就越有自尊心，她一身穷鬼打扮兼之灰头土脸，在这锦衣美少年面前手脚都不知往何处放，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爷可能要失望了，恒月在诗词方面没有得承师父衣钵，拿得出手的只有几样小菜，还都是些荤食。”她把话说得滴水不漏，因为担心朱橚发难，要在这和尚地方一饱口福。
朱橚见惯了她或大方或狡黠的样子，眼下看她神情萎顿举止局促，原本还在思量别的事，这时候竟伤感起来，半天才一字一顿地说：“那桂花酿呢？”
夜溢一直没抬头，也不作答，胃里猛一阵痉挛。
“日头出来，日头落下，急归所出之地。风往南刮，又往北转，不住旋落，返回转行原道。江河都往海里流，海却不满，江河从何处流，仍归何处。万事令人厌烦，人不能说尽，眼看，看不饱，耳听，听不足。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岂有一件事人能指着说，这是新的……”
叶氏叔本华很喜欢这段虐心的传道书，在喃喃念出这些句子以后，在因疼痛失去意识以前，她隐约听到一个声音，“溢儿，你莫要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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