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溢睡到中午,一直不安神,一个劲做梦。先是梦到朱棣和徐怀素结婚那天,洞房里铺天盖地的红,红帐子、红褥子、红衣裙、红脸蛋,朱棣站在一滩熔化的红蜡烛旁静静看着徐怀素发呆。接着,画面转到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看上去老了不少的朱棣面容惨淡,瘸着条腿,从被一杆长枪刺穿了的两具尸体中挑了一个出来,将那满身是血的士兵拖到避风的地方,起先是焦急万分地摇,后来干脆左右开弓狠狠扇起了他的脸,歇斯底里泪流满面。泛白的凄冷月色下,那士兵面上血色全无,隐约可见是个美男子。
没心没肺的夜溢嘿嘿笑醒,弄得原本在专心致志鉴赏翡翠玉佛的玉梨一愣,问公子梦到什么了这样高兴,夜溢却反问美人能否接受两个美貌男人相爱。玉梨连说莫不是公子在魏国公府吃错了东西,把脑子彻底搞坏了。
“公子,你瞧瞧,这么美的女儿家,整日却在念叨些左风,”玉梨边给夜溢梳头边数落她:“公子,要不今儿个别穿男装了,又不出去,玉梨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如何?你整日扮作男子,再过些时候,怕是真要不男不女了。”
“男女性别有那么重要么?那玉梨说说看,观音大士是男是女?”
“观音大士自然是……”
“玉梨,佛菩萨的造像,不是依照人像塑造的,而是依照三经一疏,将佛的三十二相、八十种好明确显示出来。男女相是凡夫心,菩萨像是无分别像,你心里觉得什么性别容易度你,菩萨就会化成那种样子度你,所以菩萨是什么性别只取决于你的心。听过欢喜佛的故事没?话说崇尚婆罗门教的国王毗那夜迦残忍成性,释迦牟尼派观音大士化作美女和其□,醉于女色的毗那夜迦因此皈依佛教,成为佛坛上众金刚的主尊。不过这故事原本是宣扬以欲制欲,到咱们这里就反了过来,据说皇上每个妃嫔屋里都供了欢喜佛,造型各异,春宫似的。”
夜溢啰啰嗦嗦讲完,玉梨的脸早已通红,半天才说了句“可是公子,你又不是佛菩萨”。夜溢心道你还真单纯,我明明重点是在春宫上,旋即又想你这样美貌的姑娘怎可能至今没被那流氓小子□?一定又是在装了,何必啊何必,我又不是不知道。
“公子,你瞧瞧,这样多美。”
在夜溢的强烈要求下,玉梨号称只动用了三成功力,将近半个时辰折腾后,向来病痨似的丫头竟由内到外焕然一新,只见镜中人蛾眉淡扫、明眸清澈、粉唇皓齿、杏脸桃腮、肩若削成、柳腰纤纤。大热天的,夜溢倒抽一口凉气。“玉梨,你怎么把我打扮成同你一个样儿?”
玉梨噘了噘嘴:“难道不好看?奴家早说了,奴家确和公子生得像。”
“可这样子哪能干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瞧瞧这……”夜溢话到一半,被眼前人愤怒的眼神硬生生噎了回去。
“对不起,小生口不择言说错话了。我家玉梨生的是海棠醉日、梨花带雨,照我看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美人,又以一己之力将庄子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岂会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之辈。小生错了,认罚还不成?”说罢,她又唱起了西厢记的男角。
“椅子,你……哈哈,这打扮像个……”
两姑娘闻声都带着火气,夜溢非为其它,只觉得在旁人眼中,自己果真沦为不男不女的怪物,难怪橚哥哥不像从前了,心下不由感伤。见状,李景隆颇为知趣,立马改口赔笑。“椅子,如今你这样打扮,倒是比她美了千倍不止。”
夜溢看向玉梨,很担心两人打起来,心想玉梨身子弱,如何赢得了这人高马大的恶少。
“据闻李家少爷生了副好皮相,在这应天府无人能及,玉梨虽不觉得,但昨儿个去菜市场,倒是听那屠夫和豆腐坊的伙计聊天,说李家少爷若是女儿家,他拼了老命也要一亲芳泽,结果豆腐伙计说,李家少爷纵是男儿家都不知被多少人惦记,若非他爹的权势,早不知被人采了多少回。玉梨是看少爷你和我家公子交好才告诉你,往后自个儿上街欺男霸女的时候一定多带些人,小心美色没采成,自己却先遭了报应!”
玉梨话音落地,李景隆的脸已涨成了猪肝色,这头夜溢也笑弯了腰。她发现李景隆一副要动粗的样子,忙把他拉到一边,尽说些好男不跟女斗之类的话安抚,这头玉梨却不饶,像是从前被调戏的积怨一并爆发,越说越刻薄激动,搞得屋内硝烟弥漫。
夜溢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没了力气,头也快被吵炸了,正待撒手不管这两人,一阵推搡中,她被带倒在地上。
“你们干什么?”
李景隆和玉梨正欲七手八脚扶夜溢起来,却被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停住。那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听见,虽没有喜怒,仍使人不寒而栗。
下午慵懒的阳光将朱棣拉长的身影投射至屋内,笼了一大片阴影。夜溢坐在地上,看不清他的脸,不由想起和他第一次相遇。
“九江,近日李师傅常念叨你,说你告了这么久的假,身子怎么不见好,”朱棣踱进屋,和玉梨一道把夜溢扶起来,对呆若木鸡的李景隆说:“若他发现你生龙活虎地在外头晃荡,他那杆御赐戒尺可是不会认人,你二表叔、三表叔谁没被打得求饶。”
“四表叔,你不会……”李景隆真有些害怕了。
朱棣招招手让他过去,附在耳畔说了一番,李景隆顿时面色大变,朝夜溢和玉梨这边古怪地看了一眼,也不知对谁含含糊糊说了句我先走了、今日对不住之类的话,然后竟似夺门而逃。
“王爷刚和他说了什么?”待玉梨奉茶出去,夜溢好奇地问。
“说什么不打紧,只要他能回去老实念书便好。溢儿觉得呢?”朱棣喝了口茶。
“也是,要是不多念些书,改明儿被人当着全天下的面骂起寡谋而骄智勇俱无可是难堪得很。王爷怎么看他?”
“九江也是个可怜人。”朱棣半天才说出这句话,夜溢注意到他用了个“也”字,故而非常期待下文,但是这句话后,对方神色黯淡下来,一直无语。
“我昨日去了趟魏国公府,今早才回来。”夜溢换了个话题。
“怎样?”朱棣抬头看了她一眼。
“没怎样。”夜溢注意到朱棣眼神不对,赶忙用喝茶掩饰不安,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走,出去逛逛,”朱棣心里不舒服,再加上一贯不喜欢冷场,拉起她就往外走:“吃你上回说的泡菜饺子。”
“玉梨今晚做了东坡肉。”夜溢拼死拉住门框,不想和这大麻烦有太多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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