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之流,皆是天下名士、满腹经纶,但要论文武双全、胆识谋略、品德操行,天下却无人出你爹爹之右,”朱橚抬起头,神情忐忑万分,动作却不含糊,极其娴熟地温柔拉起夜溢的手:“若是……”
“橚哥哥,请恕我直言,自溢儿娘亲去后,溢儿的爹爹便心如死灰,整日念佛参禅,一心只愿终老山林,试问这样一个人如何能教导龙子龙孙?难道橚哥哥是想让大明王朝像那被忽必烈灭了的大理国一般?”夜溢冷冷地把手抽了回来。
“溢儿,我不是……”
“橚哥哥,溢儿知道你生性仁厚,自是想为溢儿好。”她再次打断朱橚,生怕对方又说出些古怪话。
“可是溢儿,若父皇放你爹归隐山林,你又如何打算?你真舍得橚哥哥,还有笼子他们?”
正当朱橚想弄出些啰啰嗦嗦的感人肺腑之言,只闻平地一声惊雷起——“五弟,别再说些没用的话!”
夜溢闻声一凛,发现身后屋门大开,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位少年。只见他面貌和朱橚相似,年龄也相仿,一样的龙睛凤目却隐隐有股郁结之气,还带着些许狠戾。夜溢尚未反应过来,朱橚就惊道:“四哥,你也来了!”
“见过四殿下、五殿下,”张定边闻声而至:“小女性格粗率,不当之处我定会重罚,还请两位皇子见谅。”一边说着,这位年过五旬之人貌似就要朝眼前两孩子拜倒,情景甚是诡异。
“张先生,橚受不起!溢儿没做错什么,您千万别责罚她!”眼见“岳父”下跪,朱橚急了,同夜溢一起将张定边扶了起来。
“张先生,五弟说的不错,我们都受不起您这一跪,”这回换未来的永乐皇帝开腔了:“您还嫌在谨身殿跪得不够久?”
夜溢站在张定边身侧,听到这话不禁怒火中烧,张定边却微微一笑:“四殿下,张某是参禅礼佛之人,本就习惯天天跪拜菩萨,而主上英明神武,能结束这乱世,救天下百姓于水火,在张某心中便与菩萨无疑,是以跪得再多,张某亦心甘情愿。”
“先生既如此看待我父皇,那为何又执意不受官封?照先生的说法,似是仍心忧天下,难道先生以为,处庙堂之高尚不及位江湖之远更易造福于民?”
看着眼前三位人小心大兼之命里多磨难的孩子,张定边饱含深意地答道:“四殿下此言差矣。虽同是心忧天下,但为官者有为官者的忧法,佛陀有佛陀的忧法,寻常百姓也有寻常百姓的忧法,皆是量力而行,但其质相同。当今圣上身边能人异士层出不穷,大有长江后浪推前浪之势,张某乃戴罪之身,况年已老迈,实在是有心无力再居庙堂之高,但即使张某退居山野,仍会日日跪拜菩萨,为大明江山和皇上祈福。”
“先生不必自谦!”当时谁也没悟出张定边的深意,大家全以为他只是在给脚底抹油找托辞。为止住他的滔滔不绝,朱棣适时插话,其后却眉头紧蹙苦思对付老狐狸的办法,半天才说:“据闻先生六亲凋敝,膝下惟有一女承欢,先生若隐退山林,溢儿姑娘当是一同去了?”
朱棣另辟蹊径,夜溢暗道不妙,只闻他继续神采飞扬地说:“早前听五弟多次提及溢儿姑娘之冰雪,近日又闻母后亦对溢儿姑娘青睐有加。先生归隐山林,自是实现了夙愿,但反过来岂非断送了溢儿姑娘的前程?□,先生何以狠心埋没自家女儿。”
“张先生,四哥说得对,您忍心,我……我们也舍不得溢儿。”朱橚心急如焚,都开始结巴了,白白嫩嫩的小脸涨得通红。
这次张定边没说什么,良久才叹了口气,缓缓转向女儿道:“溢儿的事,她自己会拿主意。”
此话一出,两道目光立刻朝夜溢袭来,一道似有惊喜忐忑、绝处逢生之意,另一道则颇值得玩味,很是高深莫测。夜溢想了想,未去理会高深莫测,却对那惊喜忐忑、绝处逢生抱歉一笑。
张定边看在眼里,很是不安,回头见两少年的反应全都出乎意料,尤其那前来找茬的四殿下简直面若死灰,不由再次苦楚异常,心想夫人啊夫人,你为何偏偏给孩子留了个这样的名字?她命格不该如此,如今既选错了路也选错了人,你叫我这老头子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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