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一门心思想把烫手山芋扔给尚铭,没想到尚铭倒打一耙,竟然抬出了宫里的贵妃娘娘。这时只听得尚铭沉声道:“从zhōng yāng到地方,福建新浙党的人树大根深,其私利的根基又在江南一带,主张海禁这事儿是几个缙绅有能耐说上来的?新浙党的官员能没有牵扯进去么?”
“这……”李随喜那面团似的脸本来就白,此时已变得更白了。他们这帮经常参与中枢政治的人,对后宫两党的关系当然烂在心里,清楚得紧。尚铭面皮一皱眼睛却毫无笑意,冷笑道:“你们那点小算盘老夫还不知道?无非就是把烫手的山芋往老夫怀里塞,想让老夫左右难看。汪直,你是想咱们司礼监怎么处理蒋如平的折子?压下不发,纵容海禁的舆情?直接把蒋如平逮捕问罪,打击新浙党的图谋?无论怎么样,可都是选了队,你可得想清楚了……哦,对了,汪公公以前是唐皇后身边的红人,你当然不用选了,那你应该极力反对海禁,力主把上折子的人弄进诏狱吃苦头才是,否则以后舆情失控海禁成功,苗贵妃那边的人坐大,汪公公怎么向皇后娘娘交差,啊?”
这时尚铭又气势*人地盯着汪直的眼睛冷冷道:“在皇后娘娘那边,你汪公公就是个只会拍须溜马打哈哈的人?遇到大事就靠不住,人家拿你干什么吃的!”
汪直被这么一说,真是从头凉到脚,不由得摸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还真没想到,这件事能牵扯到后宫两党的争夺?这么一弄,他汪直呆在司礼监不是成了别人的一粒可以随时弃子的棋子?几个人都是脸sè凝重,只听得尚铭又道:“汪公公不愿意打头阵挡箭矢枪炮是?老夫也不愿意啊!你算计老夫,别人还算计着你呢,你还能坐着不作为看老夫的笑话?”
汪直心道那份折子咱家要是任尚铭怎么样就怎么样,到时候出了问题,唐皇后那边怪咱家没能耐也就罢了,要是有人说咱家被别人收买了可怎么办?没有了唐皇后那边撑腰,自己在皇帝面前的分量还不如尚铭,以后真没法混了。他想罢忍不住问道:“掌印说这事儿应该怎么办?”这下该尚铭装B了,大模大样地坐着,而汪直则欠着身子,气势消失得干干净净。尚铭道:“老夫早就说了,这事儿最好的办法是让皇爷拿主意,可皇爷不管,咱们也不清楚皇爷究竟是什么打算……”汪直忙道:“您说得轻巧,咱家都找机会问了皇爷两次了,皇爷只说让咱们商量着办,咱家还能没完没了地烦皇爷?”尚铭点点头道:“汪公公啊,咱们当奴才别管多风光,得有自知之明,咱们再得皇爷信任喜欢,终究是家奴,能比得上苗贵妃吗?苗娘娘也是和皇爷同甘共苦过来的人,人家和皇爷的感情是咱们这些家奴能比的?你汪公公拼死和她们对着干,老夫可不知道你以后会是什么下场。”
汪直看了一眼李随喜,李随喜也没什么意见,好像也很赞同尚铭说的道理。汪直现在是彻底没主意了,只得对尚铭道:“现在咱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您说说,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才好?”尚铭端起茶杯,故作高深地说道:“老夫还是那句话,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是什么人,就做什么事儿。咱们是太监,别看有时候权力很大,实际上那是皇权,是皇爷想那么办,咱们才有能耐那么办!现在皇爷没发话,咱们能怎么样?这事儿得找外廷大臣商量,把山芋丢给他们。”
“妙!这个法子妙!”汪直脸sè一松,就犹如走在柳暗之处,忽见花明一般。尚铭笑了笑:“现在内阁形同虚设,那帮老臣只知道喝茶混rì子,奏章宫里头直接处理,那是皇爷在做,现在皇爷不处理,咱们也拿不定主意,拖又拖不得,只得让大臣们来办了。”
一旁不动声sè的李随喜心道姜还是老的辣啊,人家尚铭熬了那么多年,可不是一般人能算计到他的。汪直见李随喜没吭声,于是说道:“这么着,明儿一早皇爷如果要上朝,咱家就把折子送到皇爷跟前。如果皇爷又不上朝,咱家宣旨的时候,就把那些爵爷留下,把折子给他们。”尚铭点点头:“这么办很好,而且他们也不会不接,反而会抢着要掺和。”
“为什么,折子不是块烫手山芋么?”汪直愣道。
“烫手的山芋自然是烫手,可是山芋原本也是块吃食不是?”尚铭笑道:“这份折子拿下去让他们来商量,然后司礼监再批红,你不觉得这过程很熟悉么?票拟啊!谁才能票拟,内阁辅臣啊,咱们大民国的内阁只有商辂一个老头子带着那帮不干事儿的老臣呆在里面吃闲饭,商辂年纪大了,干不了那么多事,迟早不得增补阁臣么。还有那些刚进爵的功臣也在争破头进入隐形内阁,知道什么是隐形内阁吗?也就是说现在的内阁是纸糊的,真正的内阁是那些皇爷身边的功臣。他们才是直接手经军国大权的人,但凡有点抱负的人当官,目标不就是阁臣?这次票拟,如果参与的人表现得好,可就为以后进内阁打好了一个极为重要的铺垫。”
汪直恍然大悟,虽说尚铭是他的对头和挡路石,但此时他也不得不有些佩服起尚铭的见识来了,李随喜这样的人虽然同样读断句,但缺少历练,比起尚铭来始终还是差了点。
第二天一早,汪直来到涵chūn室的时候,见叶三已经起床,正提着重剑在那里独自练习。又宽又长的铁剑舞得虎虎生风,锋利的剑锋走向时而悠长缓慢,时而如急电而至,划得空气丝丝作响。汪直不会武功,但见如此娴熟的姿态,也大概觉得叶三的剑术是越来越厉害了。
奴才们惧怕宝剑的威势,都远远地站着,看着叶三的袍衣飞舞时刮起的阵风,吹得旁边的草木轻轻摇曳。汪直见叶三jīng神头好起来了,心道今儿肯定会去上朝,那折子就直接交给皇爷好了,倒也省去了许多麻烦。他也不敢去打搅皇帝的雅兴,便站在一旁看着练剑。约半个时辰后,叶三把剑丢到边上的石桌上,让宫女们收拾,另外有两个宫女端水上来侍候叶三洗手洗脸。趁着宫女们服侍叶三的当口,汪直便走了上去,跪倒道:“奴才给皇爷请安。”
叶三用手做了个让他起来的动作,然后说道:“今天朕不去上朝了,你一会去传旨,让诸大臣各司其职,奏章还是送到司礼监去批红。”
“是,奴才遵旨。”汪直一面说一面想,皇爷jīng神好了,怎么还不上朝,今天的奏章也不批,他一整天要做什么呢?汪直又想起蒋如平上海禁的那份折子,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来,都在皇爷面前提两次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让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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