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谢恩之后爬了起来,有的大臣无不担心地说道:“臣等听上谕的内容,这是中暑的症状啊,汪公公请太医了没有?”汪直志在百官面前立威,那圣旨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可有的官员竟然认真了。汪直心道皇爷好得很,全是李随喜那厮忽悠你们的,那小子肚子里倒是有点墨水,竟然忽悠得头头是道,这些老家伙还真信了。汪直心里想着一套嘴上却说着另一套:“各位大人放心,宫里不是有御医么,御医也说了,皇爷并不大碍,歇一阵子就好。大伙也知道,前些rì子皇爷从早忙到晚,也不容易不是。”
众臣信以为真,纷纷叫汪直好生照料皇上,心里却想着老子们的荣华富贵还在皇上身上系着呢,然后才陆续离去。叶三很得朝臣的拥护,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对身边的人很是优厚。
汪直传完上谕,便乘轿往回走,以往这宫里头除了皇帝皇妃,能乘轿的人就只有尚铭,现在可不同,汪直根本不甩尚铭的账,自个也坐起轿子来了。轿子刚走到崇楼东边,正碰到了尚铭,尚铭不知要去干什么,但并未坐轿,正在步行,身边跟着太监覃力鹏和另外两个小太监。汪直见状,故意不下轿,多多少少有在尚铭面前立威的嫌疑,但招呼还是没少:“哟,这不是尚公公么,咱家正有急事儿赶过去,正巧遇到您了。”
等级高低地位有别,汪直比尚铭的职务低一级,见面不下轿便是无礼,这倒是可轻可重的事。汪直便故意宣称有急事,找个借口在尚铭面前立威装装架子。尚铭笑了笑,看样子没有计较的意思,只是问道:“你要赶到哪里去啊?”汪直道:“皇爷还让咱们商量着处理奏章,这不前晚上的那份海禁折子都还拖着,咱家不是要赶到司礼监去么?”尚铭指着南边道:“司礼监在那边,汪公公这叫南辕北辙。”汪直脸上顿时一红,拉下脸左顾而言他:“尚公公是司礼监掌印,皇爷交代让您主要负责处理这几天的奏章,蒋如平那份折子一直拖到现在还没给下边回信,您的意思是压下不发了?”尚铭道:“老夫不是叫你去请示皇爷么?”汪直道:“皇爷说了,都让咱们商量着办……当然,拍板的还是尚公公。”尚铭道:“难办。”汪直以为尚铭无计可施了,当下就趁势紧*道:“难办也得办,咱们是替皇爷办差,皇爷交代下来的事儿就是有天大的难处都得办好喏,还能挑三拣四不成?”
“这事儿还非得皇爷拿主意。”尚铭道:“事关国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一会你到司礼监来,老夫给你提醒一下。”
“成,咱家这就过去,看尚公公有什么妙计。”汪直冷笑道。说罢两拨人便分道扬镳。待尚铭的人走远了,汪直才问手下道:“这姓尚的是不是有什么jiān计?”李随喜道:“他现在能有什么jiān计,这事儿是左右为难。他要是敢真的压下不发,江浙那帮贪得无厌的官商就会以为朝廷反对禁海的态度不够坚决,就再会扇乎起言官说事,不定还有什么误导民间舆情的事儿发生,到时候朝廷就会左右为难,这责任他尚铭担当得起吗?可他要是敢擅自批复拿蒋如平问罪,蒋如平头上戴得可是御史的帽子,尚铭就不怕咱们把消息露出去,说这事儿是太监干的?不过,二祖宗想在尚铭面前立威,须得旁敲侧击。”
“如何叫旁敲侧击?”
“二祖宗要这般这般这么干。”李随喜低头趴在汪直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
“嘿嘿……这下尚铭要倒霉了,外放官员也不是好惹的,给尚铭栽了脏,等着咱家去救,这下即可在外放官员面前立威,也可得到他们的拥戴。”汪直听罢点点头:“有意思,老子就要看看他尚铭怎么办。调头,咱们这就去司礼监。”于是汪直在前呼后拥中,坐轿向南前行,一路上的奴才们谁都没胆子得罪这个当红太监,纷纷回避或是低眉下眼地站在道旁,汪直得意洋洋,风头十足。
来到司礼监衙门,汪直和李随喜便一起去了房,只见尚铭等人已在里面开始办公了,汪直拱手皮笑肉不笑地招呼了一声,便直入主题道:“先前在宫里头您说不是说话的地儿,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尚铭嘿嘿一声笑了出来:“说哪里的话,不过有些事儿没有真凭实据,老夫可不敢在外面随便嚷嚷,在这里说了,就这么几个人,就算你汪直拿出去说,老夫也可以赖账不承认说过啊。”汪直道:“那尚公公先说说看,是什么事儿?”
汪直去司礼监的时候,他那长得好似面团的高参李随喜也跟了过去,见到尚铭的时候,正巧在司礼监内房,内房是教习太监读习字的,里面摆着案椅子,供着孔圣人,陈列着古今中外的许多籍,有的在外面还看不到,但在内房却有。尚铭和李随喜都是内房出身的,一到这地方,两人都不由得产生了一种熟悉的亲切感,就像回到母校一般。年轻的时候,他们就在此苦读经,劲头不亚于民间那些有志于科考仕途的有为青年,目标自然就是司礼监掌印秉笔等职务。作为一个太监,能在司礼监任职几乎人生的最高追求,受宫里宫外敬畏,能参与军国大事。抛开社会舆情的偏见,从权力和zì yóu上来说,司礼监大太监和内阁大臣又有多少区别呢?而且能出入宫廷,和皇帝的关系更近,在某些方面比内阁大臣还要厉害一点。
尚铭从司礼监内房出身,熬了大半辈子,如今头发花白,总算做到了太监的最高位置,李随喜一到这地方,仿佛也有了人生目标,无论是尚铭还是汪直,年龄都比他大,等他们那批人下去,谁上来呢?李随喜想着想着,浑身就充满了力量。
汪直和尚铭两拨人在这里碰头,是要说福建巡按蒋如平那份折子的事儿,汪直自认为尚铭铁定吃瘪无计可施,自然得意洋洋地揪着不放。他分开双腿大模大样地坐在那里,一张圆圆肉脸上的眼睛看人的时候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就像如来佛祖一般,用慢条斯理的声音说道:“尚公公啊,皇爷让咱们办那事儿,您总得拿个主意?”
李随喜也是面带微笑,心道尚铭是掌印,在司礼监的权力当然是最大的,什么事儿最后是他拍板,但责任也是最大的。海禁那折子,无论他是想压下不发还是直接治蒋如平的罪都不成,是左右为难,这事儿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皇帝直接裁决,可皇帝偏偏就在这几天不理朝政,这不是明摆着让尚铭接了个烫手山芋让他好看吗?
内房里就四个人,尚铭和覃力鹏,汪直和李随喜。现在汪直这边可是得意得紧,而覃力鹏则默不作声神态凝重,倒是置身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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