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罗见面本来只能隔着玻璃通过电话交流的,但因为我没有任何亲人,所以警察就把小罗当成了我的亲人,让我们在一个房间里单独交谈。我眼前的小罗还是一如既往地楚楚动人。我从来没有见过小罗穿裙子,但今天她穿了一条。我心想,真好看。小罗看着我默默无语。我站起来,把我那台红色小车的钥匙递给小罗,说:“这台车送给你了,别让它报废了。”
小罗拿起钥匙,点点头说:“嗯。”然后往门外走去。
小个子儿毕竟也是受了点儿伤的。他和我说完话之后也倒在地上睡了起来。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黄昏时分耀眼璀璨的金黄在我的上空闪烁。如果我没有被关在监狱里,我一定会用单反记录下这绚烂的一幕。我这时候手臂有些发凉,我在想,我可能是要感冒了。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一件事,人在思维上是可以穿越的,你相信吗?当一种情景无比绚丽并且让你似曾相识的时候,你保持你的肢体不要动,脑子里不要想别的东西,就用尽你所有的力气去回忆往事,你就能有三分钟的时间真的回到往事里去。这句话是我很小的时候一个叫阿贝的朋友告诉我的,我就给它命名叫阿贝效应。阿贝效应在我的身上总共就发生了两次,一次是我初三的时候,一次是现在。
我孤独燥热地站在以前的时光里,看着景物和时间飞逝,我现在已经大了,但他们还是原来的样子。我不愿理抬起已经布了一些皱纹的额头,我就用我的眼角,还有我身体的体验,飞速地走在过往的时光里。
此后的半个月,我和小个子儿就离开了我们共同居住的这个小囚房。这间囚房应该是监狱里最糟糕的一间,坐南朝北,冬凉夏暖。我深知在监狱里感冒的痛苦,所以我冒着把胃撑破的危险,不停地给自己灌热水,才把感冒压下来。有一天晚上,我睡觉的地方真的冒出来了一只小老鼠,我回想起我在学校旁边租的那个小房子,心里不禁感慨万分。我在想,我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那么多东西是不是会把房东随便装在一个麻袋里,然后堆在一个充斥着粪便味儿的角落?
小个子儿倒真的感冒了一次,半夜烧到四十一度,叫天天不应。我没有办法去治他的感冒,他也知道这一点。他这种从小娇生惯养的孩子,发个烧居然还会哭。他说他想死了,让我跟他聊天分散他的注意力。他一直都在流泪,我感觉我跟他说话就是在安慰一个小孩子。他跟我说,我看到好多好多好大的球朝我飞过来。一个接着一个。
我问他,多大?
他说,好大。
现在天黑的让人很压抑。小个子儿的额头上不停地冒汗,他说他好累。然后闭上了眼睛。我很怕他睡着,因为很多人都说发高烧时睡着会变傻。我用尽所有的办法,但小个子儿还是睁不开眼睛了。我看到他的伤口又开始淤血。我隐约记得群殴的时候有个人用脚尖狠狠地踢了一下他的胯部,现在他胯部的淤血惨不忍睹。我用被子把他裹好。我看到旁边有个狱警走过来,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过去对他说:“能不能帮我去拿一个美林,我这个朋友已经快烧傻了。”
在夜色中,他头也不回地说:“进来了还那么敢打,你们俩还有什么怕的吗?”
说罢他迈开腿就走了。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求过人,我第一次看到眼神里的冷漠是什么,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半夜我的喉咙很干,我边喝水,边看着小个子儿躺在床上的样子。监狱外一盏夜光灯打到墙壁上。我看到这面水泥墙上的影子,被粗糙的水泥面割裂成无数斑驳的碎块。碎块地下,他楚楚可怜地蜷缩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我的脑子里仿佛浮现出被她强奸的那个女生。他是多么的狠毒,还是多么的脆弱。我居然会和这样的一个人呆上这么长一段时间。他可是个强奸犯啊,我在想。但彼时彼刻,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
第二天我还没来得及看到小个子儿醒来,就被警察带走了。他们虎视眈眈地一旁监视,我就把自己的几本杂志和书带好,就走了出去。他们锁好门,给我戴上手铐和脚镣。我一夜未眠,跟着他们穿过一个个囚房和一条条巷子。
后来的情况我大致知道了,石哥伤愈后继续服刑,一年半之后就假释出狱了。而小个子儿,还有那几个参与打斗的人,都或轻或重地受到了处罚。为了防止他们再次打斗,狱警把他们分到了不同的囚房。而小个子儿和另外一个因为当街抢劫的新疆人一起住回了我们原来暂住的那件破旧囚房。
我在被警察带走后如实招供了当时的情况,被多判了一年半,并且受到了严重处罚。我被视为危险分子,被警察单独隔离,二十四小时监视,并且定期洗脑。尽管我活在摄像头底下,但我还是觉得这样比和一群人窝在一起畅快一些。因为我不需要面对与人交往时的种种困境。长此以往,我都是很享受单独的生活。这毕竟是关押少年犯的监狱,所以定期还会送来一些书本杂志纸笔之类的东西。我每天就在纸上画着各种各样的摩托车设计图,在绘画的过程中,我从来没有感觉过压抑。因为有了更多的时间,我开始往更深的方向去思考机械和人之间的一些内涵和关系。包括为什么人在驾驶的时候会恐惧,还有为什么我在那天晚上会觉得斜坡启动是如此的艰难。也许机械和人之间的相互磨合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如果一个人能设计出一台让人感觉亲切和安心的摩托车或者汽车,并且让人在驾驶的时候能最大程度的机会到驾驭感和举重若轻的感觉,这样的人才能称之为设计大师。这些东西昼夜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我带着他们,去画下我的每一张设计图。我现在画的不是改装图,而是设计图,所以我会比以往更加认真和细致。因为我要考虑到这台东西造出来是否能动得了。而不是能发出某种声音或者提高点儿速度就可以了的。
监狱里的杂志上刊登了一些古诗,像我这样及其讨厌记东西的人,居然把离骚都完完整整地背下来了。我甚至还考虑过要把它翻译成英语。
在被单独监视的时候,我结识了一个姓杜的警长。这个警长四十多岁,在少年犯的监狱里待了一辈子。他看我还算是个人才,就说他可以代劳帮我去买一些书。但不能买很多,而且这只是我们之间的事。我当时很疑惑地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说:“我看你有前途,不想让你把人生浪费了。”
我忘了是在第几年的时候,我在一个黄昏的时候爬上了监狱高墙旁边的一个平台。监狱旁边是无比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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