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流车如萤。
在包容万象,机锋暗藏的城市黑夜,每一辆车都有自己的方向和目标吧?!
“想什么呢?又出神了。”驾驶座上的人问我。
“哦,没有,”我抱歉地对他笑:“想我朋友呢,好久不见了,不知道她变化大不大。”
“男朋友,还是女朋友?”他又问。
我转向他,他扭头瞅我一眼,又回头专注地直视前方,眼镜片一闪一闪地,仿佛只是个不经意的问题。
他是我现在的老板。大半年前那场心猿意马、狼狈不堪的面试就是他主持的。他竟然不介意我的毛躁失礼,依然向我发出聘用邀请;鬼使神差地,我亦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大半年了,我们的合作中规中矩,波澜不惊,平淡中透着愉快融洽,蹭个顺风车坐坐什么的不成问题。可是,他突然的提问,还是令我有些不安。
“女的。”我尽力吐字清晰:“啊,就在前面,我到了。”
小猪出现在路边。我下得车来,弯腰对车里说:“谢谢你,郑总。”
“行啊,闻微,”看着远去的车子,小猪开始问候我了:“现在给你当司机的都是正总级别的了,副总都不要了!”
“嘁,不知道吧?!我们公司的人,级别都高着呢,看门的李总,清洁的钱总,这不,司机也是总字级的,就我一业务经理。”
“我怎么觉得你公司少一副总呢?!年轻一点,帅一点,开越野吉普的那种……”
“郑(正)总也不错呀,老成持重,事业有成,历史清白,作风端正……”
“得得得,你还打蛇随棍上呢,他不就是也戴了副眼镜吗?!骗谁呀你!爱你的工作,不要爱你的老板!”
“你治病救人的方式越来越出神入化了,听都听不明白,和谁学的呀?”
“……”
“行了,这么久不露面,都背着政府干了些啥?”
“读书学习。”
“哦,是不是满大街都在学的MBA呀?也是,有的人要硕博连读,有的人自然不能太落后,支持支持!”
“后半句你没说对!往身上贴金,是因为生存环境恶劣,和那些个书读个没完的人没关系——你不知道,总公司又派人来了,这回是个蛇蝎美人,唉,前途堪忧啊!”
“蛇蝎美人?姓易的?”
“哎,你怎么知道?你见过?”
“你也见过的。在西街,和我喝酒聊天的那个,没印象了?”
“啊,是她呀,我说总觉得脸熟!呀,这么说当时你就知道她是公司的少东家了?错失表现机会了嘛!”
“不,当时不知道,是后来的事了——我在刘沙办公室见过她的照片。”我隐瞒了丁胖子的存在,其实他在这个故事里从头到尾扮演着重要角色。
“哈,想不到伍老头子裔旺盛,一个又一个的……慢着,刘沙和易旎,是什么关系?”小猪紧张起来。
我笑了。所有人,包括丁胖子包括我,都会有这样的错觉,莫非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你知道易旎?”听到我的提问,伍老头很诧异:“那你一定知道阿汤了,易旎、刘沙和阿汤,他们三个总在一起。”
“易旎,不是您的女儿吗?”我的声音在那个时候开始空洞。
“是我女儿呀!易旎、刘沙和阿汤,他们三个都是我的孩子。这么说吧,我其实是个孤老头,无儿无女。十多年前在一场家庭聚会上发生了悲剧,我的两个姐姐、姐夫都丧生火灾。我的外甥、外甥女,还有和我姐夫合伙开酒店的老板的孩子,都成了孤儿。我收养了他们,他们就象我亲生的孩子一样,虽然都不和我一个姓。这些事情,闻小姐也有听说吗?”
“我,我听说过一些。我知道刘沙是孤儿,您的女儿很喜欢他,他们是要成亲的……”
“呵呵,闻小姐搞错了。刘沙和易旎感情虽好,但是兄妹之谊,他们是表亲,成亲是不可能的。易旎喜欢的是阿汤;阿汤这混小子,只喜欢玩,一年四季周游世界,喜欢探险和寻求刺激,对生意不感兴趣,把其他两个孩子都带坏了。我这么庞大的生意,原来指望交给刘沙,可他……”
伍老头后来再说了些什么,我都没有印象了。
一块压在心头的大石,搬开以后,不再沉重,却是无边无际的空落。
我放弃刘沙,是误会;他放弃我,却是为了什么?
小猪夸我谦逊有礼,有女人味儿了:
“唉,恋爱是使女人成熟的唯一途径。以前你可真是个刺儿头,任谁帮了你,都没听你说过一个谢字,今天你对那个郑总,倒是谢得毫不吝惜。”
她不知道,恋爱更会使女人软弱和没有自信。这大半年来,我时常怀疑自己的判断,开始忧心自己能不能在过季削价处理前嫁出去,对于爱情这个无可逃避的人生命题,我象一个总是考零蛋的学生般恐惧和忧虑。也许这也是成熟的一种吧,一个开始担心未来的女人,确实少了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浮夸,实际了,消停了,妥协了。
电话来了。
“是我,闻微。”
“哦,郑总。有事儿吗?”
“没事,问问你到家了没有。刚才忘了和你说,如果你的聚会结束了,给我个电话,我就在附近,可以顺便送你回去。”
“呵,太客气了郑总,我自己回来就可以的。”
“顺手的事儿,你也不用客气。那个,闻微,上次和你说的旅游的事,有没有考虑过?”
这个老郑,最近精神焕发,我以为随口说说的事情,还当真了。
“你说五一啊,现在计划太早了吧?如果要我推荐的话,去杭州了。”我敷衍道。
“去杭州看西湖?这个建议不错。还有吗?”
“呃,扬州?”
“扬州有什么?”
“杭州有胖西湖,扬州有瘦西湖嘛,你连这都不懂呀?从扬州回来,还可以取道南京,顺便把六朝古都给逛了。”
“呵呵,要不是你说,我还真不知道。闻微,你去过的地方很多呀。”
心,跳出了异样的声音。不管我是有意遗忘还是无意提起,我一辈子该旅行的道路,该看的风景,恐怕都在那个冬天千帆过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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