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云羽寰俨然成了老板,每日里在众人视线中潇潇洒洒进入荷衣坊,穿过店铺,绕过花圃,直奔后院小室。
她在纸上执笔描画,挑出各色锦缎,搭配出或者柔和协调或者冲撞的美丽,忙忙碌碌却乐在其中。因了她的欢喜笑意,才让他每次都能握着一杯热茶,看得笑意盈眸。
有时拿过她的话本随便翻着,就翻过一下午去,然后一起回府吃晚饭。
花都遍植了刺桐,花开时候,满城仿佛红云覆顶,人在花城中款款而过,一夕之间,不知今夕是何年,因此京城才叫做花都。
每日清晨看火鸟一样的刺桐花开满枝头,清晨青石道上行人稀少,一路携手而来,心里的欢喜,也似一树一树的花开。
转眼间,衣坊后院中那一墙蔷薇枝上出现了小小的花苞。
晨曦中的后院静谧清新,满墙蔷薇花苞承露待放。阿镜早早到了衣坊,手持竹篮采集开到七成的蔷薇花朵,制作蔷薇花露。只能开到七成,不能开过头,不能曝晒,不能淋雨,不能为虫蚁所咬。
白衣飘逸的云中王才要挽袖来帮,便叫阿镜阻止了:“好好坐着,净会添乱,衣裳脏了还得劳烦王婶来洗。”
云中王摇着扇子笑,“如此心疼体恤下人的主母,怪不得收去了全王府的人心。”
阿镜也不理他,任由他跟在身后说些闲话。等到宫门打开,还有位粉衣的公主在身后喋喋不休,七位青衣侍女倒是帮了大忙。
特制的细瓷器盛满蔷薇花朵放在中间炉子上,瓷器之上倒扣一只瓷盆,盆壁四周悬挂一圈竹筒。
炉子燃起旺火,大火猛蒸之下,瓷器中的热气上升,热气遇到倒扣的瓷盆冷却下来,凝结成水顺着盆壁滴流,水珠带着蔷薇遇热分解出的香精,悬挂在盆周边的竹筒便把流下的香露接住。
然后把上好的胭脂拧出汁子,澄净了,和了蔷薇花露蒸,出来的胭脂膏子鲜艳异常,甜香满颊。
羽裳赞叹不已,带走了一盒,七位侍女也满面欣喜地一人接到了一盒。
云羽寰横眉冷目,望着自家小妹蹦着离去的欢快身影,阿镜在一旁笑弯了腰:“你……你真像一个吝啬的土财主。”
总是笑意满眼的云中王,坐拥万贯家产,归云庄每日银子流水似淌进来,他却镇日守着一座衣坊,计较着一小盒蔷薇胭脂……
云羽寰伸出手指来勾她的下巴,纵然阿镜慌忙垂眸,却依旧不可避免地对上他仿佛带着魔力的目光,“我那是……”说到半句,便不说了。
他是在心疼自己,阿镜岂会不知,伸出双臂抱住他的腰,埋首在他胸前:“我知道。”
他一下下轻抚她的发,眸子里的温柔快要溢出来,“阿镜,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在这乖乖等我,好么?”
她抬眸,“只要不是去寻花问柳,就好。”
云羽寰啼笑皆非。
清水匀开蔷薇花露,按进模子,上笼蒸出一朵朵花样的点心,用淡雅的盘子盛了送进他的书房。
云羽寰望着一盘甜香四溢的点心,凝神半晌,手指依然执着信笺,殷切地将她望着。阿镜拈了一块放进他口中,丝丝缕缕的蔷薇花香,丝丝缕缕的清甜,一直甜到了心底。
他捉住她的手,拥她入怀,怀里的女子亦是一身淡淡的蔷薇香。
阿镜说他是土财主,他确实是,他要守的珍宝就是她。
对一个人爱到极致,就看不清其他所有,只想朝她扑过去,拥在怀中,痴痴地对她好。那样的迫切与狂热,那样的简单与透明,已经不再像从前的他。
这种情绪疯狂蔓延,不能掌控,亦不愿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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