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梅山庄的冬季很长,一年里大半以上的时间都处在冰天雪地中。除去冬,还有少得可怜的三月春季,不融雪却满山翠绿的、满布野花的春季。
四月,春季。一夜忽临万树开,白雪不及风雨来。
晨练后的人站在空旷的草地,顺风垂散绑得松的发带,青丝如墨般在空气里洇开,夹杂着雪的冰凉。手腕微动的将长剑归鞘,西门吹雪吐了口浊气才问准时站在小苑门口的妙龄女童,“苏苏,有事?”若非有时,现在的苏月伶是不会随意到他的小苑,那个曾经天真活泼的小女孩在他离庄的数月消失无踪,完全的被抹杀。
“有人拜访。”
拜访?在天微亮之际?西门吹雪看着融化在叶尖的细雪,应了声转身入屋。苏月伶面无表情的行了个该有的礼仪,也转身离开了小苑,瘦小的身影走得很直很直。
人会变,且善变。
简单的清洗一番,西门吹雪来到专门接见外客的厅堂,入目的是那浑身散发着孤冷的面容精致的男人,“叶孤城。”
岁月会给大多数的人苍老,有的人却是越发的内敛、深不可测。叶孤城是属于后者,不过隔了数月的光阴,西门吹雪觉着这个男人越发的难以看懂,看得懂的也是水月镜花。
他的视线里是陌生的,记忆沉淀在冰冷的深渊之下。叶孤城善于观察,更是敏感,笑对上西门吹雪的眸子,拱手一拜宛若书生儒气,“西门,数月不见。突来拜访,还请见谅见谅。”瞧着自家客套的爹爹,叶长离很不雅观的翻了翻白眼,扯开嗓子的叫道:“大哥哥!”过了一年的叶长离五官又张开了些,眉宇里有着两三分叶孤城的味道在里面,只是这孩子爱笑所以被忽略了。
看着已经到自己髋骨附近的小孩,西门吹雪难得的伸手摸了摸那柔软的小脑袋,示意屋子内的侍婢可以退下方道:“不知叶孤城你所来何事?”
听他这么一说,叶小包子不乐意的扁扁嘴,受委屈的问道:“是离离想来看大哥哥不行么?家里的人都闷死了闷死了啊!”
只是那双眼睛里写的可不是这些,西门吹雪彻底的无视他看向对此默认的叶孤城,真的是因为小孩无聊?可能么,这个理由让西门吹雪觉得似乎怪怪的。
“长离说来找娘亲。”掀开了茶杯盖子,叶孤城吹了吹微热的茶水,浅酌如同上好佳酿般。孩子的谜他早已猜到了,只是微微的感到不可思议,隔着水雾的看着面容冷峻、五官深刻的西门吹雪,叶孤城抿着的嘴角勾起一丝淡不可查的笑意。他,不反对不是么?却也不和叶长离说自己的想法,任由着小孩子瞎折腾。
毕竟小孩子会让人能微微放松警惕。叶孤城可没放过西门吹雪那小小的颤抖动作,敛眉不语的喝着温和的茶水。
西门吹雪的手抖了下,只是吩咐下人去准备干净的屋子,“二位自便。”说罢便是折身出了这厅堂,前往在万梅山庄另一端的书房。每日的事情并不多,只是很琐碎,琐碎得让你不得不花大量时间在上面。
“长离,跟着这个小哥四周围看看。”没有商量更不是提议,叶长离微微害怕地看着那张宛若神祗般的身形欣长的男人,喏喏的点头,最后目送他起身离去。
其实叶长离是害怕的,害怕自己强大的父亲。可是他又是钦慕着这般强大的父亲,他想,他只要努力也可以和自己的爹爹一样。他先要自己的未来在自己手里面,所以他讨厌那座黄金囚笼的白云城,即使他在里面受到至高无上的待遇,也一样的不喜。
微叹口气,叶长离却看见从回廊里走出来的女孩,一个有着好看的脸却面无表情的女孩子,“你好漂亮。”
“小姐。”小厮说。十一岁的苏月伶已有了倾色的影子,只是冰冷着让人退避三尺。他们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被带回来的女孩子,随着第一声“小姐”,渐渐的大家都这么称呼了,再加上庄主又没开口说什么,这个称呼变这么定了下来。听这一声,叶长离惊愕地张了张嘴,有点失落又有点哀怨地问道:“你是大哥哥生的?”
苏月伶第一次听有人这么干净的眼神,第一次听人说她漂亮,看着那挤眉弄眼的模样,心中隐隐的好笑,“我是庄主领养回来的。我叫苏月伶,你呢?而且,庄主是不可能生孩子的。”她说得认真执拗,幽黑明亮的眸子倒映着叶长离乖巧的脸。
“是啊?我叫叶长离!”叶长离可不在意,在意的是有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孩子可以玩,笑弯了眼眉如月上梢,“你会陪离离玩的对吧?”也不待苏月伶有反应,拽起她的手就往外拖着跑……
另一边,叶孤城跟在离西门吹雪的一步之外,欣赏着万梅山庄与众不同的春景,散心随意地道:“小儿胡口乱语,还望西门包涵。”
包涵?包涵是什么?西门吹雪穿过了竹廊,入目的是一座两层高的绿瓦砖墙,绿藤萝编织在白墙上,倒影簌簌。爬了窗、蔓了墙,几乎将这座楼三分之一都纳入其中,或许在阴雨天里弥漫的不是这份闲散的绿意,而是沁骨的森寒。
西门吹雪瞥眼身后且随且行的男人,“养不教,父之过。”
“教不严,师之惰。”叶孤城看看推开来的屋子,偌大的屋子排放着整齐的书架,装订的书安谧的沉睡在书架上,不染尘埃。看了眼,饶是心思粗大的人也能发觉这书房主人的用心打理。
书房一面朝山,一面向阳,在这明媚天气里总归是满室明亮的,但更多的时候是灯火不灭。
长时间点灯熏香,屋子里散不去那檀香入骨。
“我怎不知何时收了个徒弟。”西门吹雪坐在了书桌前,双手合十的搭在小腹,似笑非笑地看着坐落在下方竹椅的俊秀男人,“难不成叶孤城,叶城主是个无人知晓的无赖不成?”西门吹雪很年轻,记忆等自然都是不会有错落,听得叶孤城这般理直气壮的话语,唯一的感觉不过“无赖”二字。
叶孤城是无赖呢还是无赖么?被问到的主人轻笑着隔空取物,指腹抚着微微粗糙的面皮,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回答西门吹雪的话语,“大约是的吧……”
光色越发的淡下来,绵延细雨编织了一整个世界的半透明纱网。
雨声噼啪,树影摇曳,是夜还归白昼不分。
不知何时掌灯,不知谁先呼吸深远。
沉寂里是叶孤城翻书的声音,是西门吹雪笔落宣纸的沙沙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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