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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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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望山山水水 人去去 隐隐迢迢(一)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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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此去路远,再也无人提醒你增添衣物,怎么把它们都拿出来了?要防着海上天气多变,”林妈扶了行李箱,无措地看我将数几衣物抖落出来,我看她边说边不着痕迹抹了眼角流出的眼泪,一颗心不由得更觉黯然。

    “林妈,够换洗的就成了,多了无非增加累赘,倒是这个需要带上,”边说边将一个首饰盒大小的精致梨木箱子放进去,又说:“只是这数载寒暑要对您做的饭食日思夜想了……”林妈听言,不禁老泪纵横,言辞断续间令人难忍:“若到夏天林妈必会收了新鲜玫瑰花瓣,留待着给小姐做玫瑰酥吃;秋天,收了金桂细细磨了粉,留待着给小姐做桂花蜜饯吃;小姐的房间我会日日收拾的干干净净,枕榻也会年年换了新鲜的香蒲和茉莉…。。只盼小姐早日返家…。。”

    我抹去滑落脸颊的泪水,叮嘱她说:“林妈,我不该说了这些引来你的眼泪,这园子里你与我最为亲近,我一早没了奶奶外婆来疼,你待我比一般的祖孙更为深挚,只这情分,我都不知怎样报答,年纪渐大,总要自己挂念自己的身子,不可再逞强了!”正说话间,母亲与小姨赶了来,母亲手扶门框,借力支撑着身体,未语泪先流:“我的冰儿。”“妈妈!”奔上前去搂住母亲,将头深深埋在她的怀里,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眷恋几分。她哽咽着说:“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我默默流着泪,说:“是的,恕冰儿不能再陪在母亲左右……”

    她抚着我的背,因为它正不可抑制的颤抖,她说:“你自小不似别家小儿女只知痴缠父母贪念玩乐,那时妈妈心里便有数,怎样的天地能盛得下你,现下纵有万般不舍,也断断不去阻了你的前程,不必挂念于我,需得照顾好自己的冷暖,即便在家万般娇贵,出外要与人和气,有多少不顺意也要懂得忍让!”我将脸贴近母亲温暖的掌心,轻轻地摩挲,此去数年再也听不到这双手弹奏的妙音,再也看不到母亲持书静坐张望我归家的身影,即便是佯怒的轻声斥责也不可闻,不由得悲切万分。

    哭着说:“是谁曾说在父母身边慢慢长大是天大的福分,现在连这人世间最寻常的福分也不可得,与母亲再见时是我成年之时,已不是今日的冰儿,请母亲再多看我两眼吧,冰儿也不知自己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只请母亲记得,母亲思念我时,也必是冰儿在思念着母亲……”我渐渐泣不成声,小姨不忍地上前来轻拍我背以作安抚,我抬起泪眼,对她说:“请小姨以后时常归家,与母亲作伴……”小姨含泪连连点头,说:“冰儿,放心。”

    “轰隆隆”的夏雷闷声而至,就在以为它销声匿迹时不想“咔嚓”一声在半空炸开,数道光亮劈开室内昏暗,窗棂瑟瑟,人心有如临渊塌陷。出得门外见有风梭子,将错落的枝桠花影拨弄得左摆右突,花期将过的月季已然一派凋落的迹象,枝上落寞存留着的残红,似执意要随了地上铺陈的花瓣而去,行踏之下有若有若无细不易闻的缕缕余香,抬泪眼,环视四周,将所熟知的一切收在记忆最深处,缓移脚步——最后一次沾染了故园的红粉香尘,向着风雨前路踽踽独行。

    车子驶向巷口,透过后窗犹自极力朝家门方向张望,看到父母为首的众人仍立在原处,虽车子是缓缓而行,却有如被恼人的外力牵引着,仍然觉得令人伤心的快。越行越远,直至转入主道,一切皆不可见,自知无法再回头,难言心上无尽地凄惶,手伏在后座之上默然泪流。近旁瞿秋和面露忧色,想要规劝又缩了已伸出的手,踌躇间似想起了一己旧事,静静呆在一旁。看向窗外粉饰痛楚之色,天色暗黄阴晦,飞沙扬尘目力所及不过数丈之距,只是转念间西天就婆娑娑下起雨来。因突降急雨滞留在外的行人皆行色仓惶,拿了身边可用之物遮住头顶小小一方空间,快跑着找寻可以临时避雨的地方。只一会儿地上遍布无数水洼,怔怔望着车轮疾驰激起黄浊的水流。天无百日晴,是的,风雨说来便来了。

    在崎岖颠簸中渐渐体力不支,迷迷糊糊似又回到了儿时,苏地冬日飞雪本极为罕见,偏偏那一年,开春后薄雪映梅,星星点点,似有一双巧手于质白胜雪的宣纸上晕染,朱墨落笔便盛开,着实让人惊喜极了。瞒了母亲,仰起脸踮着脚尖伸手去摘,却怎么也摘不到。寒凉的风掠过,雪簌簌的落在粉淡的绮锻夹袄上,落在领口处白狐毛滚边上,落在泛了红晕的脸上,沁凉之意只一瞬就不见了。母亲自暖阁内出来,犹带着消融四周冰冻的和煦,俯身抱起我,与我一样贪恋花间芬芳。轩窗清净梅疏影,暗香浮动月黄昏,便握着我的手执笔画梅,虬枝玉色,淡点红颜,一纸的春意似浸润在浮梦里。

    “冰儿,冰儿,缘何又哭又笑的?”在瞿秋和的温言软语和轻拍中醒来,隐约还记得睡梦中嘴角残留的一丝笑意,目光却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扯动下嘴角,勉强做了个笑的样子,抬头言道:“没什么,做了一个梦!”他自然地拭去我眼角的泪水,目光中尽是疼惜,像是讲着他人遥远的故事,娓娓道来:“那个时候离家去国总觉得前途渺茫,可明明是为前程才去的!”

    只这一句就讲到我的心里,我望着他,他目光灼灼像得到鼓励似的说了下去:“开头几年像发了疯似得,头一沾枕就梦回故里。想过年唱堂会时咿咿呀呀水袖飞舞的昆腔。家里堂弟堂妹,大大小小十多个孩子跑到后台,偷偷拿了色红和油彩抹了脸,数日都洗不掉,戏班的执事告了状,爷爷罚跪祠堂,寒冬腊月的,几个孩子靠在一块取暖,父亲趁天色晚,偷偷送馒头给我们吃,细细夹了几片肉,引得我们你挣我抢,父亲在旁一边小啜着酒,一边笑着说“慢着点,管够!”离开的时候连慈爱的眼神都带了迷离的醉意,至今还记得那二十年花雕的醉人香气!读书读的饿了,母亲便着人买了孟氏香糕,煨了核桃薏米粥,放在案上。早上在奶奶向佛的木鱼声中苏醒,那样“嘚嘚”的钝响穿堂越室令人不敢有忘,总是在英式黑莓缀满绿篱时想,自家庭院里的葡萄坠枝了没有,默默欢呼离学成归国的日子总算又少了一年。”

    他悠悠地讲着,像给一个不想睡觉的孩子讲睡前故事,那样的神情专注而又甜蜜。“我的经费足够使用,为了令学业精进,就应了威尔森家族中文教师一职,体验真正英国本土人的生活。这数月的海上漂泊,有足够的时间让你了解那些生活细节,先打消你心里的种种顾虑,放宽心吧。”我从没见过这么令人安心的笑容。他话音一转,望着我道:“只是,冰儿,过往纵使再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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