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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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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兰生幽谷 不以无人而不芳(二)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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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因心中疑惑,不免急问:“先生是从欧洲来的吗?”这瞿姓之人并不多见,往来叔伯我哪个不识?只是翰墨讲起他的启蒙之师,也是瞿姓,此人举手投足之间与翰墨描述形神皆肖,再想想总是不大可能,语气中难免带了几分迟疑,万里之遥,岂是说来就来的。“是的。”他说,虽是对我所问作答,也不由得超出预料之外,我忖度之下,继续问道:“先生莫不是也识得翰墨?”“岂止识得那么简单,冰儿。”他语意平和而耐心,亲切吐出我的名字似我们相识已久。“那么果真是先生您了!”我心中隐隐有丝不安,又说:“以为先生仍在欧洲游学,不曾想还是见到了,可见世界真小!”他不由地笑了,说:“我于数月前应邀来上海参加学术会议,匆忙间并没知会翰墨,几经辗转,通过朋友才知道我们失之交臂,通信之下,他数度提起你,于我,你并不陌生。”我点头同意道:“翰墨对先生交口称赞,先生于我也早已像良师益友一般,今日见得一面总不会再有遗憾了。”

    进得厅里,父亲快步迎了上来,握住瞿秋和道:“秋和兄,终于见到你了!”他说:“允之!我是一结束了会议就赶来了!”父亲一边将他让到客椅上一边示意舍青斟茶,歉意地说:“本想留你多些时日,这么匆忙罔顾了待客之道。”他说:“事从权宜,现下时节不好再耽搁了,迟些怕就入冬了,以后多的是机会与兄长把酒言欢,那边都安排好了,还等着呢!” 他们二人言谈间令人摸不着头脑,母亲拉了小姨欲去偏室叙话,我也跟随移了脚步,不料想父亲叫住我,说:“冰儿留下!”我停了步子,问:“父亲有何事要交代的?”他并不答话,只对舍青说:“时间不早,带瞿先生去客房休息,一路劳顿,准备些点心和茶水一并送去”。

    待得瞿秋和与舍青走出,父亲招我坐下对我言道:“冰儿,明日启程!”厅里哒哒走动的钟表指针,一丝不苟精准得令人不安。

    “何往?”

    “英伦!”

    “父亲时有行程,自然轻车熟路,望此去一切顺利!”

    “冰儿这次我并无安排。”我霍地起身,盯视父亲:“您的意思让我前往?”

    “正是!”

    我不由急了,胸中燃起一团火:“父亲,想必您事务繁忙,忘了我尚未及笄!忘了我刚满13岁!您这么急于要将我流放到天涯海角了?”我眼中已有盈盈泪意,在说服父亲改变主意之前,自嘱绝不可以溃不成军,我需要条理清晰,头脑清楚。他不甚在意地说:“冰儿,我现在是通知你并非征求你的意见,收起你的楚楚可怜!”他端起了不可挑战的家族长威严,要将我的反抗轻松扼杀,不让做无谓的挣扎吗?我心中苦笑,缓缓抬起头颅:“是呀,我怎么能忘了我的父亲是谁,他在家是一家之长,说一不二;出外手眼通天,万人奉谀!”

    我看到在桌子的一角,父亲慢慢攥起的拳头,或者下一刻就会嘭的被触怒,桌上的杯盘也会应声而起。我不能冒险侵犯他的底线,我跪下身伏在他的膝头,语声哀切:“爸爸,我只是一个小小女儿家,见不得太高远的天,太辽阔的海,纵使那里千好万好,也不是属于我的天地,说的不是我乐意听的语言,那里有妈妈的笑声吗,有爸爸的关爱吗,哪怕有林妈做的最朴实的饭食,没有,统统没有!去了那里我去哪里找生活的乐趣,举目皆是异世异族之物,我会把自己溺死的!”父亲似有触动,我看到他眉心最细微的颤抖。他平下心气,劝说:“冰儿,如若是平时,怎么样都可以由着你的性子,这次不行,我答应,你的祖父曾祖不会答应,你总不能忘记你是允氏家族的后人。那边你的生活已经安排妥当,你不需要担心!”

    我不禁悲戚地一笑,泪水肆意,望着他,说:“我的父亲是谁,自然万事都会安排妥当,一并将我的人生也安排的严丝合缝,我自问,从小到大从没有过什么性子,我甚至不曾记得有过孩童的放任,今天我才明白,所有的牺牲在您看来远远不够,您是将我做了个豪无自我意识的傀儡来培养,将家族的荣耀硬生生扣在了我的头上!!”我渐渐难以自持,不吐不快:“只是,只是我的曾祖也没你这般狠心,未晋成人礼就将人赶出家门!!”

    “狠心,是的,你觉得我过于狠心?”父亲似受到打击一般,身体靠向椅背:“怎么,这么些年委屈了你吗,你的顺从都是做出来的样子?你的母亲会有多伤心?她口中“绝非池中物见识堪比男儿的女儿”竟是这个样子——扶不起的惺惺女儿作态!促狭到要甩开家族包袱,忘了世代的衣食根本?我是否应叫来你的母亲,让她看看今日的你,她将全部心思系于你身,到头来只造就了一个安乐窝里的燕子?不懂得反哺,更不知道“悠悠寸草心难报三春晖”,数代的书香没能熏染你的情韬,两个家族的圣望也未能督促你增长见识,太好了,太好了……”

    父亲怎么会不知道,即便是在他和我都异常愤懑的情绪之下,母亲永远是他的杀手锏,果然我权衡之下平复了一半的愤愤不平,我什么都可以,可以不要自由时光,可以没有珍馐美食,可以无缘乡音萦耳,哪怕是现时就离开家国万里之遥,抛开熟知的一切似乎也可以忍受,我不能看到母亲失望,对我不再报任何幻想,失去了她心中的在意只会廖无生趣生不如死,我的手从父亲膝头滑落,心的一角已经失守一半。

    父亲站起身背对伏地的我,怅然而又不容置疑地说道:“我已着林妈收拾了行装,去与其他人告别吧,在入冬之前,你们足可以抵达那个大西洋一岸的岛国,如果你想要赎回你的自由,用你的行动来向我讨还!”

    “呵呵,这就是我命定的人生,”在心中不无苦涩地自嘲,“我能去祈求母亲将我留在身边吗……”这念头只是一瞬间闪现,便见父亲在踏出门槛之前,似有所感地严声道:“不要企图找你的母亲让她为你说情,如果颠覆掉你一向乖顺地形象,对事情非但没有帮助,只会因知晓你的心不甘情不愿,令她更加伤心,何况你觉得,还有人能让我改变主意吗?我会告诉她,远去求学,是她引以为傲的女儿自己的心愿,也是对双亲的一片孝心!”这下彻底死心了,在母亲面前我连哪怕一丝异样都要裹藏起来,跌跌撞撞跑向何处,发泄心中憋闷,哭有用吗?

    我已无力支撑自己,在郎彦门外无望地委下身子,抱着双膝,咬着握成拳的双手,压制胸中涌动的哭声,因重心不稳使得身后的门哐当作响,郎彦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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