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宫那个美丽的舞蹈老师再三地强调:“辛妍,这支舞蹈,你既要表现出忧伤的情绪,更要让大家看到你的憧憬和希望。”
我脱掉鞋收腹吸气,光着脚点开第一个舞步,身形随着音乐的起伏开收承合,手臂在空气里描画出无声的诉说。
可是,爸爸,我只跳得出忧伤,却跳不出憧憬和希望。
风越来越大,随着一连串的点转,我的长发飞扬起来,裙摆也在风里翻飞出鸟羽一般轻盈的轮廓。
沉沉的一声闷雷,好像再从很远的地方碾压过来,我像被弹到了翅膀的鸟一样,翩飞的动作戛然而止,
还是躲不及一道闪电,眼角的余光中,院子镂空的花墙外还有一道隐隐绰绰的瘦长影子。
我吓得抱头就往客厅里窜,跳到沙发上把头埋在膝盖中间抱成一团,磕磕巴巴地安慰自己:
“不要紧张,很快就会过去,没什么大不了……”
一阵极近的雷声,仿佛当头向我劈来,我使劲地晃头,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从沙发上滚了下来。
门竟在这个时候开了,郁安承的脚步在门口踟蹰了一下,直接向我走了过来。
我不愿让他看到我这么惨无人色的虚弱和狼狈,拖着已经不太受控制的身体急匆匆地跑上楼。
刚打开书房门又是一个惊雷,我扑到在当成睡床的沙发上,埋住眼睛掩住耳朵,恨不得立刻生出个壳来好钻进去。
但是雪亮的电光和隆隆不尽的雷声却是怎么也遮挡不住,我好像又看到那只手,夹着鲜红的烟头向我戳过来,我抠着自己的喉咙,叫也叫不出来……
这如同梦魇一般的记忆,已经在我心里生了根,一旦在电闪雷鸣之夜,就会像疯长的食人植物一样缠绕住我,让我陷入无法挣脱的窒息,如同濒死。
房间突然彻底大亮,我死死地把眼睛闭得更紧,却感觉有人在轻轻拍我的肩膀,我整个人立刻弹了起来,仓皇地缩到沙发一角。
郁安承手停在在半空,明显也被我吓了一大跳,他没有再靠近,只是急急地做了个我看不懂的手势。
我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只知道拼命摇头。
他反复做着一个手势,似乎在提醒我放轻松些,又掏出他很久没在我面前用过的掌上电脑:
“你怎么了?”
我不想回答也不知怎么回答。
这么多年,每次的恐惧都是刻意躲过别人一个人捱过去的,因为这是我最耻辱的隐秘。
他却还在问:“发生了什么事了吗?不舒服?还是害怕?”
我能怎么说!我不需要任何人过问!我把紧握得几乎已经痉挛的手塞到嘴里,不让自己崩溃到哭出来。
牙关咬得越来越近,可我就是要这样的痛。
手背上痛了,其他地方的痛才可以转移。
可是郁安承不懂,我第一次听他叫出了声音,
他上来拽住我的手臂,用力的把我的手从嘴里拉了出来。
他的靠近又加重了我的恐慌,我已经没什么力气,但仍在本能地挣扎,可是这一次,我没能把他推开。
他抓住了我不停推搡的手,猛地将我紧紧抱在了怀里,很紧很紧,紧得似乎要把我彻底禁锢,再也不放开。
我贴在他的身上,仍旧不安分地想要腾出手来,背上却倏然感到一阵极轻缓的摩挲。
他的手,用最舒适的力度和速度,从上而下轻抚着我的后背,一下,一下,耐心而细致,好像要把我的每一根紧绷的神经全部慢慢慢疏通。
很长日子以来,我都是硬邦邦地面对着这个世界,也从不奢望别人能带给我这样的轻柔地安抚。
可是这样的感觉,原来比酒更能销蚀人的意识,也许实在太累,我最后的力气就在这从容而安适的轻抚中消失殆尽,头不由自主软塌塌地靠到了他的肩上。
朦胧间,终于抓住了一点依靠的感觉,几乎要催生出我心里的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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