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李大姐本来不姓李,也不是本县人口,只因为她舅舅当初在这边供销社当点儿干部,在社里能够说得上几句话,在她高中毕业后就作为舅舅的子女在这供销社上了班。她当然也就改为母亲的姓氏,成了舅舅这边的户口。舅舅一生把她作亲生子女对待,她也记得舅舅的恩情,她懂得知恩图报。不然,她现在可能还在乡下种地呢!
天还蒙蒙亮,我和李大姐被一阵手机铃声闹醒。平常这时候李大姐比我睡得沉,如果有来电总是我去拿电话接听,她今天有些反常,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抢在我前面接了电话。电话是她母亲打来的,电话里说她舅舅于昨天夜里过世了。李大姐立即双眼泛红,她说:“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去作悼的。”我和她一样的心情,我说:“人迟早都免不了要走这条路的,况且舅舅已经是七十岁出头的年纪,去见他最后一面,尽我们的一点孝心吧!活着的人其实够累的,过世的人哪晓得不是一种解脱呢!”
我和李大姐去敲了四楼老板的门。开门的是曾小梅,她站在门里,还有点儿睡眼惺忪,她身子只在睡衣的外面披了一件毛衣而有些感觉寒冷。李大姐向曾小梅说明了事情的原委,我们便匆匆下楼。出了这样的事,李大姐仍然考虑到了店里,她一边对我说:“你舅舅沈老板已经到菜市场去买菜,你等会儿遇见他给他解释清楚,我可能要耽误三天时间。”我想,不管是哪一个老板都不可能不懂一点人情世故的。况且沈老板是我的亲舅舅。按道理上讲,我这个做外甥女婿的也是要去作悼的。但沈老板的店里不许可。李大姐是个明事理的人,她要我新年的时候再去给逝者磕头。送李大姐出了店门,这时东方的天际已经发白,街道上已经有了行人,正是学生去上早自习的时候。早晨寒冷的空气使我打了一个哆嗦,李大姐走远了,我又赶紧回到了五楼床铺的被窝里。
我上午的分工仍是和白大姐一道整理冷冻菜,我们八点钟上班时,沈老板已经从菜市场回来。
我对沈老板说:“我媳妇的舅舅过世了,她要去作悼。她已经和曾小梅说过。她让我告诉您,让您作一下人员安排。”
沈老板板着一副脸孔,发脾气说:“说走就走!她不再回来都可以!”
我没料到他竟然是这样的态度!我们仅只是在这里打工,还不等于是这里的奴隶。难道是我们错了吗?我说:“那就不要她来了!”但我想了想又说:“反正今年也就这么几天了,家里也还有些事,她正好去做。”
沈老板居然说:“她不来,你也可以走!”
我以为他是吃错了什么药,我恨不能当场给他一拳,让他清醒。但我强忍住说:“走就走吧!其实上半年有两位老板亲自来请我去管事,我没有去。我活了三十多岁,只在今年来到这里打了几个月的工,我以前的日子不是照常过了?我还落得逍遥自在!”
“做事要对别人想一下,”沈老板仍然横眉冷对,“说走就走了,现在谁来顶替她的位置?”
我没有说话。是啊,要对别人想一下,过世的人是李大姐的亲舅舅啊!而且是对她有着大恩大德、待她似亲生的舅舅啊!况且,她这是上班以来第一次请假。有的人已经请假超过十次,这些人的岗位无关紧要,老板也就得过且过着。难道老板多给了李大姐工资或者给了李大姐其它优待?而我一直到今天,十一个月,我从没有请过一天的假,我连理发都是占用自己的休息时间啊!我虽然回家两次,但从没有影响到上班,我是利用午间休息匆忙地来来去去啊!有多少个日子,我一天仅睡了不到五个小时的觉!十一个月了!我和李大姐可算是尽职尽责尽心尽力!难道这店里的员工还有谁比我们更忠诚的吗?
我继续做我该做的事。
鱼头把他的手机递给我,说是李大姐打来的电话。她已经到了她舅舅家里。她告诉我,她早晨在车站准备搭车时遇上了从菜市场返回的沈老板,她向他请假,他发了脾气。他的原话是:你想走就走!你不回来都可以。——这也是他早上对我说过的话。我说,他今天有神经病。她问我,沈老板这样的待人态度,她有没有必要再回来?不然,她可以另外找一份事做。我说,我们先不用理他,他现在是个疯子!等到把过世的人送葬后再说吧?面对再一次下岗,李大姐的心情坏透了。我何尝又不是如此呢?
午饭前,沈老板主动找我讲话。
他问我:“她请几天假?”
我说:“至少三天。”其实至多也就三天。但他对我们一点也不客气,我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尊重呢?他是个值得尊重的人吗?
大家都忙着去就餐,餐后要抓紧时间去休息,一天不到八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啊!因此,很少有人留意到我们。沈老板两眼对我虎视眈眈,但表情里明显没有了早上的脾气。“今天去了,明天回来都不行?还要三天!”
“要不然,”我说,“她不再回来也可以。”
他再次说:“你们说话办事要设身处地对别人想一下。”他接着问:“你们的手机是在你手里还是在她手里?”
我算是摸透了他为人处世的伎俩,说话时不分场合、不分厉害关系、不注意轻重缓急,但事后又开始后悔,便拿下脸面来说出几句好听的话哄人。我说:“您不是说,说话办事要对别人想一下吗?您的确应该对别人想一下,到底谁对不住谁了?”从早上到现在,他是怎样对待我们的?他把我们当作是人吗?我是他亲外甥啊!我想着,心里阵阵酸楚像大提决口的江水一样开始汹涌澎湃,以后弥漫到我眼眶,并溢出来。这味道悲凉的。
沈老板仍表情冷漠地说:“谁怎么样,我心里有底,用不着别人来说。”
沈老板向大厅的餐桌走去,我跟在他后面,我努力不让自己悲凉的情绪表露出来。
晚上,李大姐又打电话到鱼头的手机。她告诉我,沈老板和她通了电话,还问了她父母亲好,并说不要误解了他的意思,他早晨的意思是让她多休息几天后再回来;还说一年快到头了,只有我们两口人从没请假休息,真是为难我们了``````
李大姐请假,沈老板安排钱满暂且点菜计帐。老板一家人对钱满有过交待,这做生意就比如针尖上削铁,能削得了多少呢?无商不奸,做生意赚钱就体现在一个“奸”字。因此沈老板店里从未有结账时抹零的,更免谈打折
-->>(第1/5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