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波澜不惊。
昆仑境中也是有月的,而且此地的月色远比尘嚣中的月色要清雅的多。细软的风柔柔地抚过小溪边的苇草,安详地几乎让人忘记了白日里那些惨烈而血腥的厮杀。
或许忘记了才是好事。
忘记了河中曾经惨死过殷家的少年人,才敢在河边安睡。
忘记了那苇草曾经毒死过无辜的饼子,才能坐在石头上看草轻摇漫舞的样子。
晓茵早已疲惫地睡着了,而丁一和宋煜还在一旁烤火。
篝火燃得正旺,柴木被火焰的温度炙烤得发出“毕毕剥剥”的声响。丁一的身影透过热浪看过去,摇摇晃晃的,好似要跌倒一般。可实际上,丁一不仅没有摇晃,而且还很稳当。坐得稳当,握着拨弄篝火的木棍的那只手也很稳当,那副委屈的表情在脸上呆得更是“稳当”。
丁一撇着嘴,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拾柴的是我,点火的是我,为什么都是我?我堂堂天心派掌门什么时候成了你专用的打杂小子了?”
宋煜看了丁一一眼,面无表情道:“我有说过要拾柴?”
丁一道:“好像没有。”
宋煜又道:“我有说过要点火?”
丁一挠挠头道:“好像也没有。”
宋煜道:“那你为何一脸委屈地向我抱怨?我又没求过你弄一堆火来。”说罢,便扭过了脸,似出神地望着天上那轮明月,任他丁一面上的颜色如何十八般变化,只当是看不见。
丁一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若是让旁人看了,八成会以为见了活鬼。直过了好一阵子,才恨恨地从牙缝里挤出一行字:“真不知道你这拧巴得惊天地泣鬼神的性格是怎么培育成功的!”语毕,干脆闷声不响的躺了下去,心里打定主意,若是自己再与他宋煜多一句废话,就先把自己掐死,也好过被宋煜气死毁了一世英明。
水流,虫鸣。
天知道过了多久,宋煜突然开腔,惊得丁一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宋煜道:“你,想知道?”
想知道的意思就是说,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宋煜的性情如此与众不同,也就是,呃,拧巴。
丁一自然知道宋煜的意思,忙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凑到宋煜耳边贼兮兮地猛点头,至于方才心中打定的主意,怕是早就丢到月亮上面去了。
宋煜拾起一根木柴,拨了拨那堆篝火,轻声道:“一个人总要经历许多事,而这些事中,绝大多数都不会让人感到很愉快甚至,有些会让你厌烦,憎恶。”
丁一点点头,老实地坐了下来,隔着火焰望着宋煜。
宋煜接着道:“那些折磨过你的往事并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消失,相反地,当日子越过越久,往事还有它带来的影响就越会像刀子一般,刻在你的每一寸血肉里,直到你死去,才可能消失。”
丁一听着,竟然没有一点抬杠的意思,他甚至还严肃起来,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深沉而安静的气息——一股同宋煜如此相似的气息。
“刀子刻在血肉里的次数多了,总会使人改变的,尤其是,有些刀刻得那么深。”
小丁皱了皱眉,低声问道:“有些刀……是什么?”
宋煜静了半晌,闭上眼睛,慢慢道:“比如说,被父母遗弃……比如说,背负着其他人的性命苟且偷生……”说到这儿,宋煜便再说不下去了。他的每一段经历,似乎都是一段不可触及的隐痛。
“被父母遗弃么?”小丁喃喃道,心里五味杂陈,分不清是悲,抑或是恨。想了一会儿,丁一忽然挥了挥手,就像是挥几下便可以挥散不愉快的往事似的。接着,他又讨人嫌地贱笑了几声,道:“既然您大少今儿都开了金口,能不能再行行好,讲讲你是怎么背着别人的命了?”
让宋煜讲己的过往,这个狗屁要求真是臭的要命,亏丁一好意思提出来!他分明知道,如此一来,无异于让宋煜亲手撕开自己的伤疤,再撒上一把盐!可丁一还是说,天知道他的脑子在想些什么。
而面对这么荒唐的要求,宋煜居然没有像以往一样回绝,挖苦,而是闭紧了牙关,沉默。
丁一也不逼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觉得宋煜一定会开口讲给他听,因为,宋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像另一个自己。
“那是在……十二年前。那年,我十五岁……”宋煜果然开了口。他着双眼,看向天空。
天边,连着从前的岁月。
十五岁,正是少年人最有朝气最有活力的年纪。这个年岁的少年人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和消不去的斗志。他们精壮的像常年奔跑于草原的骏马,勇猛的如同刚下山的猛虎。
十五岁的他像一支寒铁铸造的剑,冰冷,却是锋芒毕露。
他总是彬彬有礼,可骨子里却有着谁也压不下去的骄傲。
宋煜可以骄傲,他有资格。
同样的法术,他比任何同龄人都练得更精深。同样的道法,他使出的威力比任何同龄人都更强大。从十三岁起,和他过招练习的,就已经是大过他至少二十岁的成年人了。
他的师父同样值得他傲。
宋奕修是宋家少有的几个有资格挑选自己徒弟的人之一。除了宋家掌门之外,有本事强于他的决不会超出五个。
正因为如此,他选择徒弟的标准不知要比其他人高出多少。在宋煜和弟弟宋轩在宋家接受了三年地狱般的基础训练之后,宋奕修几次试炼,才将他兄弟二人收归门下。自此,宋奕修在再不收徒,膝下弟子,不过十二人而已。
可就是这样一位让宋煜骄傲的师父,却在他十五岁时暴疾而亡。
死得离奇而突然。
没有人告诉宋煜和其他十一人宋奕修的死因,宋掌门甚至不许他们去问。直到有一天,掌门将他们十二人带到一个衣冠不整的中年人面前,告诉他们,这是他们的师叔,宋奕鸿。之后,他们才从这个胡子拉渣的中年人口中渐渐地知道了师父的死因。
十二个少年人站得笔挺,面沉似水地注视着这位以前从没见过的师叔,一言不发,任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像一个一百年没同人讲过话的家庭妇女一样喋喋不休。
“小子们,不错嘛不错嘛!一个个儿壮得像头牛似的……老修把你们调教的顶好
-->>(第1/3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