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袍的少年,身上飞金走线,和白日里自己拼了命的磕头时晃眼看到的那衣袍下角一样,又或许,京城里的富贵人儿都穿这样相似的袍子,像他这样没见过世面的村野孩子,根本就看不出差别来吧?
那个少年除却一双漆黑摄人的眼魄,五官也是深刻非常,举手投足间,透着无人可比的贵气,这贵气,他今儿一整天都没在第二个人身上看见过。就连随便一笑起来,就能让他呆住,身子里的骨血都凝固了一般。
“你是谁?”
他仰着头,压着心跳,讷讷地问道。
“我?”少年又是一牵唇,从容地笑道:“这开京城里,还从来没有谁见了我,便直接问我是谁的。不过,我听着你的声音像是有些耳熟。”
他坦率地笑道,语气里没有任何恃贵的骄矜,那样的语气,透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我们见过……”墙根下的孩子看着他嘴角的笑意,心跳的砰砰地,忍不住出口道:“昨天……一辆马车驶过这里,那时候你也坐在这儿。”
少年微微一愕,不过片刻,便恢复自然,开口道:“哦?是吗……”
“你不记得了?就在这儿……我坐在马车里头,我看了你许久!”
少年笑着看向他:“经过的马车太多……我兴许忘了。”
墙根下的孩子有些失望,绞着手指道:“你为什么爱坐在上头?
少年指了指后头的槐树,笑道:“这棵槐树,夏天能挡太阳,春天能遮雨,秋天满树槐花香,冬天能避风,坐在这儿,你可以看到大半个开京城入了夜的样子。”
“真的?”孩子跃跃欲试,欣喜道:“我能不能也上去看看?”
少年点点头,拍了怕身边的位置,道:“快上来!”
“这城墙太高了,你要拉我一把……”
孩子伸了手去,却见墙头的少年微微一愣,怔了片刻,笑道:“还是算了,我下去吧。”
孩子有些摸不清头脑,不知少年为何突然转了注意,颇有几分扫兴地憋了嘴,却也好奇,那少年比自己高不过多少,一个人又是怎么上去的?
抬眼看去,那少年伸手在墙头上找东西般摩挲着,弯着腰,又像是在丈量什么……
“喂,你在找什么?”
等了片刻,听他从墙头上平静地道:“找下去的路。”
他纳闷儿了,奇道:“你天天坐在上头,下去的路,还要找么?”
这时,才看见那少年撑着地试探着站了起来,双手扶住那槐树干,慢慢地从枝叶摸到主干,像是预备顺着树滑下来,方才便一直察觉有什么不对,此刻才猛地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你看不见?”
树边的少年闻言,嘴角的笑意微凝,旋即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不过,只有晚上的时候才看不见……”
孩子见他坦荡地说出自己的缺憾,再举目望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样高的墙头,一个看不见的人,每天翻来翻去,得多危险啊!
“你别动!我自己想办法上去。”
孩子看了看头顶左右,断墙垣的砖瓦有些疏散,露出一些黑黢黢的洞来,便扬了声道:“你折几截槐树枝扔给我。”
少年闻言,点了点头。
把槐树枝折成一段段抱在怀里,手脚并用的爬上去,遇到缝隙的地方,便把断枝□去,借着力往上爬,朔风吹雪的冬夜里,向上爬的人和在上头看的人,竟都生出了细汗来。
好不容易看得着顶,孩子喘着气道:“快,拉我一把。”
“把手伸左边点儿……”
“这儿?”
“再左边点儿?”
“现在呢?”
“过了过了,右边,右边!尽吹牛!不是说不看我都知道往东还是往西?”
少年脸上竟微微一赧,不理他的话,径自道:“快,抓住我的手。”
两只冰冷的手甫一握在一起,两人心里都是一热,少年趴在墙头,把身子放得极低,又嘱咐道:“握紧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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