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

    “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猛地从他身后传来，咳得仿佛喘不过气来。紫绍皱紧了眉，心中默念，就一次--

    最后一次，好不容易捡回来他一条命，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硬着头皮转身，竟看到他咳得连身上扎的针都松落在身上，紧走了几步过去拾起那银针，却见他咳得面色一片潮红。

    就当是老天爷赐他一条命吧……第一次，紫绍试着说服自己，俯身就用手托起他的腰，侧身坐在那平常碰都不会碰一下的、嫌恶至极的通铺上，让他侧身靠在自己肩上，好让呼吸能顺畅些。

    一手捧着他的头，还没靠稳当，那奴才一口和着血丝的浓痰便直接咳了出来，口中腥浊的秽气扑面而来，紫绍别过头去，狼狈地捂住嘴，强掩下那股恶心感，忍了片刻回过头来，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从吐浓痰酸水直到呕血，想起来要替他拍打背部顺气时，却发觉手背上竟沾满了黏稠的脓血……

    “快！快让他把脓血都咳出来！”被咳嗽声惊醒的大夫撩开帘子看到里头的情形，忙大声说道。伸手就从槛边的砂炉上倒了一碗稠黑的药汁，一边抬眼盯着霁持的反应，一边抬声道：“快，他要窒过气去了！先帮他匀口气儿，若是脓血吐不出来，便用手帮他一把，我把药兑凉了趁着他呕净了肺脓血这就给灌下去！

    紫绍揽着他腰间的手有些发颤，一双入鬓的眉深蹙着，眉心紧紧拧在一起，漆黑的双眸打量着躺靠在自己臂弯里的人，浑身痉挛，身体一会儿滚烫一会儿又冰凉，那两片薄唇干涩得起了皮，微微开阖着，面色白得跟纸一般，眼眸饶是紧闭着，垂下的眼睫也因痛苦而不住地轻颤。

    人都快死了……紫绍双眸一闭，太阳穴突突直跳，终是下了决心，抑制住心底里排斥与厌恶的心情，俯身下去，覆在那干涩得起皮的唇上，缓缓度着气。

    一种晕眩而忐忑的感觉猛然袭上脑子里来，这一刻紫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同迷糊晕醉中的人，心头的鼓擂如春雷，一下一下重重地锤在他太阳穴上，抓住那奴才的手变得冰凉，仿佛病入膏肓的那个人不是他，而是周身仿佛骤然麻痹了一般的自己。

    将他口中浊气吸了出来，偏过头深深呼吸了一次，再一次覆上那两片唇，脑子里却是一片懵然，怎么会……这样肮脏的病人，这样卑贱的奴才，可这一下却像是上了瘾--

    止不住欲望，恨不能一直在上面辗转，甚至更进一步地啃食。

    “咳--”怀里的人瞬间回过气来，大夫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语中带着惊喜“有救了！快，帮他把脓血掏出来，我来下针！”

    “怎么做？”紫绍的气息还未平复，胸膛仍剧烈地起伏着，转头看着身边迅速拔针的大夫，一昂头，倒寒的天气，竟有一颗细小的汗珠从他额角滚落下来，眉梢眼角都氤氲着细密的汗，润湿了一层浓黑入鬓的眉，呆望着铺上的人。

    “把手伸进去，帮他掏出来。”手中忙得根本停不下来的大夫这一刻都忘了紫绍的尊贵身份，话说得仿佛顺理成章。

    紫绍仍旧没回过神来，低眸看着身下喘得很大声的人，如此费力地吞吐着周遭的空气，竟似傻了一般，站在原地。

    “还愣着干什么，好不容易从阎王殿前捡回来一条命的人，可不能就这么白白喘死了！”大夫满手握着银针促道。

    紫绍捧起他滚烫的头，一双手握紧了拳又松落，顾不上恶心。把修长的指伸入他口舌中，受到刺激的霁持整个人干呕起来，剧烈地喘着气，胸膛不停地上下起伏，单薄的肩胛一阵一阵颤抖着。

    “吐出来！”一双澈黑如点漆的眸子里戾气肆溢，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蛮横与强硬。

    “咳……呕--”喉中辛黄黏稠带着腥味的脓血自霁持的嘴角蜿蜒留下，淌过紫绍的指缝间，他低眸去看，恶心地几欲咬碎满口玉牙，一只手却抚摸着霁持的背助他呼吸顺畅。

    “公子--”

    侍从不适时地从堂外闯进来，看到眼前的情形惊骇得差点倒退出去，颤着声儿道：“公子，奴才来--”

    “闭嘴！”

    紫绍回头喝住了他，一双黑眸里尽是冷寒，回转过头凝向霁持时，那眸底极寒的戾气竟似被层层瓦解消融。

    “趁着现在，把药灌下去！”

    紫绍接过大夫递来的药碗，稠黑的药汁苦味冲鼻，大夫把他的头支起来，示意紫绍趁势灌进去，那药汁过了他口舌，却不知吞咽，尽数顺着唇边全都淌了下来。

    “这样不行！他不会吞咽。”大夫看着榻上的人摇了摇头，手足无措地道。

    紫绍盯着他，眼底漆黑一片，叫人辨不明情绪，忽然就伸手卡住他的下颌，顾不得那人的痛苦和挣扎，将药强行灌进他嘴里，字字深寒，带着不容置疑的隐隐压迫：“咽下去，奴才，给我咽下去！”

    “唔……唔……”霁持猛地弹动身体，浓黑的药汁从紫绍卡得紧紧的唇缝里淌了出来。紫绍忽然微眯起眸子，憋着一口气覆上那不听话的双唇，强行将舌头抵入他唇齿，他的舌头软滑细腻，乖巧平静地蜷缩在湿热的口腔里，一如他这个人一般，不会喊，不会叫，似乎不管你做什么，他都沉静温顺得如一潭不起波皱得水。

    紫绍忍不住堵得更深一些，用自己的唇舌封住他的，迫使他把药咽下去。

    被逼得几近窒息的霁持眉锁得更深，脑袋挣扎着左右乱摆，沉沉昏迷中的人，一双手竟猛地攥紧了身下的褥子，紫绍一把钳制住他的手，却没想到这奴才力气那么大，丝毫不像一个将死之人。

    【拆章，今日二更。4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