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出正月,和珅便早早的托人传来口信,皇上初定于二月初六为秀女进宫选秀的日子。和珅也早早的派人将芙蓉和尔淳的姓名家世呈了上去。刚出正月,天气也渐暖了,二月二,青龙节,民间祭龙王,敬土地,各种招财纳福的民俗活动纷纷的开始了,芙蓉尔淳也要按照以往在家乡的例子去庙里烧香礼佛,头天晚上便沐浴熏香不进油腻之物,到了第二天再好好去裕华寺烧一柱香。
丝丝春风透着些许寒意,街道依旧是上人来人往,静姑姑传了轿夫早早守在门口,芙蓉尔淳一出门便上了轿子往裕华寺赶去。轿夫走的极快,街市两旁的叫卖声,喧哗声不绝于耳,尔淳时不时的掀了较帘向外面张望着,忽然芙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远远的站在桥边的柳树枝下,依稀碧青色的长衫,修长的身材依旧如那晚相见的一般挺拔,芙蓉感觉自己的脸色此刻已经绯红,她不敢向外看,心里又迫切的想看看到底是不是他,渐渐的近了,近了,没错,那浓密的眉毛,英挺的鼻梁,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是他,是他了。
忽然,尔淳一把抓住芙蓉的手轻声说着,“姐姐,你看,是他。”说着将较帘大大的拉开,芙蓉再次向外望去与裕辰公子对视了一眼又慌忙移开,嘴里说道:“快关上较帘。”
尔淳赶忙拉下较帘,可是为时已晚,裕辰已经看到了芙蓉,他欣喜万分的追了上来,可是看到了轿子旁边静姑姑一脸的严肃样子,便悄悄的跟在了轿子后面。
眼看着裕辰跟着轿子后面,芙蓉心里虽有一丝高兴却又害怕极了,平日里镇定自若的她却突然没了主意一般,尔淳见她脸色绯红,心慌意乱,心下已明白了几分。进了庙中,烧香完毕,尔淳立刻诚心的求了一支签,看了芙蓉一眼之后,便拖着静姑姑到了后殿的静元法师那里去详解签文,只剩下芙蓉一人还跪在蒲团之上微闭着眼睛,静静的诚心祷告着。
片刻之后,睁开眼睛只见旁边垫子上跪着裕辰公子,静姑姑和尔淳却不知去向。她马上起身向殿外走去,一边又用帕子半掩了脸庞。
“姑娘留步。。。”刚出殿门,就见裕辰也跟了出来,芙蓉停下脚步,微微侧目道“我们并不相识,公子有何事?”
“在下,在下知道这样未免有些唐突,只是,有一物要还与姑娘”说完便伸手向袖子中掏出了芙蓉那晚被风吹落的帕子。
芙蓉心下一惊,他竟然悉心的保存着这个帕子,便伸手接过这叠的四四方方的帕子说道:“公子认错人了,我并不识得此物。”
裕辰见芙蓉如此说,着急的说道“可是在下瞧着这面纱上的芙蓉花与姑娘手中帕子上的绣的芙蓉花一模一样啊?”
芙蓉忙收起帕子,正了正色道:“那多谢公子了。”
“呵,没什么的,这十几日来,我日日在桥上等待着,原没想着还能再见到姑娘,不想今日还真是碰见了。”裕辰俊秀的脸上多了一丝喜悦。
芙蓉心里又吃了一惊,原来他在这桥上一连等了半月有余,便微微转身向他望去,浓密的眉毛下依旧是那双清澈的眸子。芙蓉脸色发烫,正踌躇不知所措间,她回头向庙内望了望,见尔淳已经和姑姑走了出来,赶紧低声说道:“公子,未免姨娘误会,我先告辞了。”裕辰还想说什么,芙蓉已转身走了,只剩下裕辰呆呆的看着芙蓉的身影。
回到家中,芙蓉做什么也没了心思,便懒懒的卧在榻上,独自在窗下胡乱的翻着书,不觉到了黄昏,渐渐月上柳梢,月光如同水银一般照着院子里的花草,四周静极了,天空中偶尔传来一声鸦雀的叫声。
“蓉儿,今天我也为你求了一支签。”静姑姑吱呀一声推开门走了进来,给芙蓉端上一碗银耳羹,“快,趁热喝了吧。”
芙蓉忙坐起身子接了过去:“谢姑姑,不知是何签文呢?”
“求的是你们日后在宫中是何运数,是一支中吉签。”说完逃出来递给了芙蓉。
芙蓉神展开来,徐徐念到,:“一轮月镜挂空中,偶被浮云障叠重。玉匣何时光气吐,谁人借我一狂风 。”
见芙蓉念完嘴角划过一丝担忧,静姑姑连忙笑了笑说道:“虽说是中平,但是大师说了,明月虽明却偶然被闲云遮掩了光芒,但是这明月也总会有露出光芒的时候。日后你们在宫中啊,也总有出人头地的时候。”
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的芙蓉心里依旧在反复念着这几句签文,她坐起身子走到床边喝了口水,月光照进了大半间屋子,桌椅摆设都浸沐在银色的月光里面,如同罩上了一层细致柔滑的面纱,芙蓉伸手拿出塞在枕头下的帕子,那叠的四四方方的帕子里忽然抖出一张纸条来,芙蓉忙拾起来,点了蜡烛,细细看起来,只见上面几行清新雅致的小楷写着: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读到最后两句,芙蓉心头一热,脸色刹那间红到了脖子根,心理面仿佛是有一只小鹿在乱跳,毕竟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写这种情诗给她,她将帕子和纸条紧紧攥在手心里,不敢伸开,又赶忙吹灭了蜡烛,躺回床上,然而辗转反侧,无法入眠,面前总闪过裕辰的身影,想起元宵之夜的那次偶遇,又想起桥上的十几天的等待,可是转念一想,自己马上就要入宫,且身上背负着义父交付的重任,自己与他终究又是不可能了,何必再陷入这种相思里面,可是再看看那精心叠好的帕子和用心写的诗句,不觉又心软了起来,心下如此矛盾重重,反反复复将那纸条拿在手中最后还是舍不得丢掉小心翼翼的放入了荷包里。芙蓉的眼睛里,不知什么时候起竟流下了泪水,那咸咸的苦涩的泪水顺着脸颊默默流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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