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在那嗔怪十二:“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哪。你十四弟天潢贵胄,哪个敢笑话于他?……是不是哪个奴才在你面前乱嚼舌根子了?”最后一句颇有些凌厉之意。
“才没胡说呢。”显然在皇后面前小十二要放松得多,回起话也相对要随便一些,还微微嘟起了小嘴。“这跟身份高低没有关系,像儿臣都还有人说璂者为毛皮接缝饰品难登大雅之堂呢,何况玞……”
“永璂。”
皇后蓦然喝住十二,脸色微微泛白,似乎怕十二再说出什么不妥当的话。殊不知她那掩于袖下的手需得攥得死紧,才能遏制住怒气,免得全身发抖在皇帝面前失仪。
是谁?是谁?
是谁敢这样嘲笑她的儿子,堂堂皇后嫡子,竟被讥讽如斯,而她这个做额娘的,为了不引起皇帝疑心,却还不敢立时去安慰他,反要这里装模作样的骂他没规矩……
她这个皇后又当得何其可悲。
一时间,皇后对皇帝的怨怼无以复加,几乎要压抑不住自己的脾气。倒是皇帝,虽脸色刹时阴沉如水,却未直接发作,只沉声喝问:“这些混帐话是谁教你说的?”果然如皇后所料一般猜忌心起。
十二被吓得一个哆嗦,他到底年纪还小,两泡泪水就浮上眼眶,却只强忍着不掉下来,咬着下唇不敢说话。皇帝杀伐决断,原是最看不上这种怯懦行径的。但这一年来他多在坤宁宫走动,虽不常与十二碰面,但偶有见着的时候,也难免有一番父严子敬的场景,却比从前多了几分香火情分。现下看他样子甚是可怜,倒也难得有了两分心软,又忆及之前在太后那里见他与十一兄友弟恭,想他小小年纪能如此也实属难得,又将疑心再去了两分。只是觉得十二少不更事,兴许是受了他人挑唆,并非有意在他面前告刁状上眼药的。不过这教唆他的人嘛……
皇帝先是疑心皇后,可皇后那惊讶愤怒的样子却不似作假(皇帝也不认为直肠子的皇后在他面前能作得了假)。况且皇后素是个护犊子的,从前就将十二十三护得滴水不漏泼水不透的,又怎么会巴巴的为了在他面前说这只言半句的话就将十二推到风口良尖上呢?但若不是皇后,这事就更值得玩味了——能在皇后的7眼皮子底下将手伸十二身上的人不可谓不能耐的——皇帝的眼神黯了黯,再怎么说,十二毕竟还是他的嫡子呢。
皇后也不失时机的跪下请罪。“皇上,永璂出言无状,是臣妾教导无方。望念在他年幼懵懂,便饶他一回,日后臣妾定然严加管教育。”
皇帝的疑心因为十二原就已去了几分,此时见一惯强硬的皇后一惯满脸恳求之色,殷切护子之情溢于言表,心里不由自主的便又软和了一些儿,却只让皇后起来。
“此事朕自有主张。“
皇后见皇帝并不像从前一样轻易迁怒怪罪于她,便知此事无碍,虽然心中余怒未消,却也知见好就收。况且事已至此,皇后隐约觉得并非全是坏事,便急着再申辩,只在一旁静观其变。
皇帝稍稍缓了缓脸色,又再问十二:“永璂,告诉皇阿玛,那些混帐话你是在哪里听到的?”
十二虽然还有些胆怯,却不失灵敏,察觉皇帝态度有所转变,脸色也不复方才那样阴沉,小家伙乍起了胆子,小小声道:“皇阿玛恕、恕罪,背后论人非、非君子所为,恕儿臣、儿臣不能说。”
皇后心里那个急阿——这个傻孩子,这时候犯个什么拧劲阿。皇帝也不妨十二敢违逆他,不由一怔,神色又淡了下来,皇后张口欲言——“皇上——”,却被皇帝一记眼风制止,只好又把话缩了回去。
“这么说真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三道四了?”脸色虽淡,语气中却带出三分煞气。
十二虽有些畏缩,可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歪着头略想了想,竟还能坚持住信念,怯怯的看了皇帝一眼,道:“皇阿玛,文子说君子不责于人。纪师傅也教过儿臣要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儿臣、儿臣……”也不知是是不是终于察觉出皇帝脸色不虞,胆怯了,后面的话嘟嘟嚷嚷有些含糊,帝后凝神细听,却是在说他不想当个背后毁誉他人的小人。
皇后是又气又笑又心疼儿子——你个小小人儿,懂得什么叫君子小人。这宫里又哪来的君子?
“唔——君子不责于人,这是《文子.上义》里的句子。”皇帝意味不明的看着十二,“朕倒不知纪晓岚竟已开始传授你们文子了。”
皇后蓦的攥紧手中锦帕。
皇子阿哥的功课皇帝是三日一查,怎会不知道上书房的教学进度。
倒是小十二有些莫名,眨巴眨巴眼睛,小声答道:“回皇阿玛的话,上书房的师傅们才刚开始教授《论语》,《上义》是儿臣近来闲暇时看的,只是儿臣驽钝,尚不甚了了。”
纪晓岚是上书房的总师傅,通常有事则来,并不日日入值。真正负责教学的其实是各个汉文师傅及满蒙内外谙达。只是纪晓岚负有总理督学之责,皇帝说他授课也不为过。
皇帝倒有些意外,倒不是说就不该学这《上义》,只上书房的课程安排除学习满蒙两语外,一般为四书五经兼《史记》、《汉书》及词赋等,其余经史虽也教授,却不是十二这个年纪便能涉猎的。读书讲究的是循序渐进日积月累,若不是皇后望子成才心切让他跟十一提前半年去了上书房,怕不现在还在学《弟子规》、《声韵启蒙》等启蒙功课。
话虽如此,但皇帝一惯爱才,见从前一直被他视为懒惫驽钝的嫡子如此上进好学,心里其实也是欣慰的,颇生出一点诸如此子肖父、虎父无犬子的得意。倒将甫升起的疑心去了一大半,脸色也自然而然的放宽不少。
“这倒难得。”皇帝微微颔首,赞许的望着十二。“不过业在于精行在于恒,你现在年纪尚小,理应先扎实基础将师傅们所授课程融会贯通,倒不必急于其它,以免不求甚解。”
十二恭敬应下。
皇帝又问:“……怎么无端端的读起了《上义》?”
小家伙在那扑哧扑哧不敢回答。
皇后关心则乱,方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倒是皇帝此时心情峰回路转颇为愉悦,竟也不以为忤,反殊为难得的笑逗起十二:“怎么,这也会让你当不成君子?”
皇后虽觉皇帝喜怒无常心思难测,但见他并无不悦之意,倒也真松了口气,应和着嗔怪了十二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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