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上

    这天上午，何书雨早早站在了“耳朵眼儿”胡同正中央，双眼直勾勾地朝左前方那个胡同口望着。

    这三天，何书雨好象过了一个大年，吃香的喝辣的，胡万中象对待高人，贵人，对待救命恩人一样对待他。

    那天晚上，何书雨走进胡万中家门。胡万中象往常一样，双手揣在袖口里，乐嘻嘻地和他打着招呼。何书雨答应着走进屋里，坐在了大板凳上，因为他是胡万中家的常客。高兴了，胡万中给他倒碗白开水，不高兴就坐在那儿和他说几句。有时，眼巴巴看着他，有时看都不想看他，自己走到一边磨蹭点什么活儿，把何书雨一人干在那儿。

    今天，胡万中看都到这时候，都该吃晚饭了，他还来串门，看样子他不象吃过晚饭，自己要是好言好语给他，这家伙要是屁股一沉，说不定坐到什么时候。自己吃饭吧，不让他吃不合适，自己不吃饭吧，总在这儿干坐着，也不好受。想到这儿，胡万中抬起了屁股，要朝外走。

    “唉，胡老弟，别动别出去，老哥我今天有话朝你说。”何书雨站起身拦住了他。

    胡万中见他神秘兮兮的样子，心里禁不住一楞：“有话朝我说，你这家伙神出鬼没的，还有什么好话朝我说，你有好话还朝你兄弟媳妇说呢。”

    “老胡，今天大哥我确实有好话朝你说，这一次决不和你开玩笑。”说着，何书雨把胡老按在了炕沿上。

    见他说这话。胡万中还是有点不相信，因为他心知，何书雨这家伙花花肠子太多，那真是说东指西，要打狗先骂鸡，说不定他把你按在这儿，说要朝你说什么好话，他会两眼看着你，总也不言语，等把你看急了，问他，你要朝我说什么？他会脑袋一别楞，不认账，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要朝你说什么好话。

    这一次，何书雨把胡万中按在那儿，胡万中笑眯眯用不相信的眼光瞧着他：“何老哥，你今天可别拿你兄弟开心了，让兄弟我傻坐这儿，呆等着听你那什么好话。”

    何书雨笑眯眯望着胡老，“老兄弟，你想不想要一个媳妇？唉，你看我都傻了，那有男人不想要女人的！”

    胡老“嘿嘿”笑着：“你老别拿我光棍开心了，我要说想要吧，你会说，你别做梦了，就凭你这样，还想要媳妇。我要是说不想要吧，你又会说，我看你就是一辈子打光棍的命，想都不想。我算猜透你了”说着。胡老抬起屁股就要朝外走。

    “你看你，这一次我是和你说实的，我今天去城里，在‘耳朵眼儿’胡同碰到一个老婆子，她说她家住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要嫁到农村里来。”

    “我看这妇女不是傻子，就是瘸子，或者是瞎子，要不怎么城里人要向农村嫁呀？”

    “你是不知道细理，这妇女原来是代课教师，她的丈夫是校长，前些日子死了。剩下这女的，红卫兵也没饶她，把她赶出了她和那校长住的房子。现在这女的只能住在那个老婆了半间房里。她原来的教师工作，造反派也不让她干了。她是一个走资派的女人，到哪儿去找活儿干谁也不愿要她。轻省活儿，人家不要她。重体力活儿，清洁工，她又干不了。时间长了，恐怕吃喝都保不住。所以，老婆子和我说，这两天问问那个女的，是不是愿意嫁到这儿来。来到你家最起码有一条，保准让她吃好，喝好，累不着，受不着罪，怎么样？老弟，有福之人不在忙，我看你胡老大就是福大命大造华大！”

    听到这话，胡万中一下来了精神，笑嘻嘻朝何书雨说：“这么说真有这么回事，真有这么个人？”

    “我骗你干什么？不但有这个人，这个人还是个美人胚子。要不校长怎么会喜欢她。这女的四十多岁，可一点也不象，比咱们农村三十多岁的妇女还面嫩。她是城里人，又是教师，可漂亮了。我是有媳妇，要是没媳妇，准轮不到你！”

    胡万中直楞楞听着，“嘻嘻嘻”傻笑着，“真要是她能到我家。我可得好好谢谢你。”

    “光说谢还行？还得请我呢！刚才我和那姓赵的老婆子定好了，她是女方介绍人，我是男方介绍人。这两天分别各自向男方，女方介绍情况，了解情况。三天后，在‘耳朵眼儿胡同’碰头。所以，刚才我一进家门，把车放在家里，就朝你这儿跑，告诉你这喜讯，让你高兴高兴！当然，你的工作好做，你保准没意见。打了大半辈子光棍，心里干柴烈火，想要抱个媳妇，对不对？”何书雨笑眯眯望着胡万中，“真要是能抱着个城里的女人，真得感谢您这位大恩人。对！得请请您这位大恩人。”

    “那我现在还得支起牙，等到你抱上女人再吃呀？别光说不练了。现在就炒两菜，咱今天晚上就庆贺庆贺。”何书雨向外推着胡万中。

    胡万中煞有介事地朝何书雨笑着问：“今天就吃，炒什么菜，喝什么酒？菜就剩半颗白菜，酒还有几滴滴。”说着，从墙柜里拿出那个二锅头酒瓶，举在眼前：“需有一两？”

    “一两够谁喝的，快到供销社买一瓶。没有别的菜，半棵白菜也行，醋溜白菜，也下酒。摊几鸡蛋也行了。”说着何书雨站起身来，“你快打酒去，我炒菜。你的鸡蛋呢？”

    胡万中赶忙走到墙柜前，掀起墙柜盖，从里面端出盛有半下鸡蛋的小木匣：“这有鸡蛋，还这么多呢，多摊几个，别咱们俩喝着喝着没菜了。”

    这天晚上，何书书雨和胡万中，坐在炕桌两旁，吃着说着，喝着笑着，胡万中几次老泪横流，呜咽着朝何书雨说：“何大哥，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就是把我浑身碾成粉未，也感谢不尽你对我的好处。现在人们不都说，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河深海深不如毛主席的恩情深，我看你老兄对我的恩情，比毛主席还大，还深！”说着胡老直起身子，双腿跪在炕上，双手合十，低头弯腰给何收雨磕一个。

    吓得何书雨慌忙起身，急切地嚷道：“胡老，快起来，快起来，不能这么干，我现在活的好好的，你怎能随便给我磕头呢？”

    他走近前，把胡老扶起：“我对你的好处，你记在心里就行了，以后多请我几顿，可别心疼舍不得。”

    “哪能呀，甭说请你几顿，就是天天在我这儿吃喝，我也脸不变色心不跳。”

    “有你现在这句话，我可就当真了。”何书雨满脸戏虐，望着胡老笑着说。

    “我胡老说话，唾沫星子掉在地上砸个坑。句句是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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