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安十四年,春。
正是鸟语花香,百花争妍,桃花开至浪漫处的时节。
四月,六姑娘行完及笄礼,已经是十五岁的大姑娘,可以出嫁了。不久钦天监送来了良辰吉日,二月初二十六,据说此日宜嫁娶,安床,出行,入宅… …总之意思是,这一天适宜把皇上赐的婚事給办了。
这是从贞安十三年的冬日尤阁老府嫁女后的又一场大婚,因凤嘉清为皇上赐婚,尤岫玉一下子成了待嫁之身。尤阁老咬了咬牙,对夫人说“约莫皇上已窥透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竟于同年冬天里把尤岫玉送进了誉亲王府为侧妃。
皇上听闻付诸一笑,说了句门边上小太监听不懂的话儿,“老狐狸,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一旁伺候的老太监却是看破玄机,只心下暗叹,尤阁老对皇上不满多年,表面心悦诚服,私下里却与誉亲王过从甚密,皇上这一朝赐婚实在绝,凤家老太太尤氏已与尤阁老多有牵扯,若再娶个尤家妇凤家岂不是——
当下端着茶盏献于圣上跟前,笑出了一脸褶子,“皇上圣明。”
闫潜端过茶盏却不喝,看着袅袅的茶香盘旋上升,他心中亦有感慨。当日凤嘉清霄三爷先后为同一事而来,他不过顺水推舟罢了,既卖了人情于自己又有益处,何乐而不为?
尚安侯与凤嘉清忠心与否不用细说,而霄三却愿意为了小妹婚事来求他——他不是应该把妹妹嫁给誉亲王才对么。
这当真十分“有趣”。
婚礼前几日,整整一百二十抬的嫁妆从安富访唐神仙胡同抬到了尚安侯府所在的兰楼里,一时轰动京城,长长的嫁妆车队绵绕于街头巷尾,十里红妆也不过如此。
六姑娘为何有如此丰盛的嫁妆?
依照二太太一贯的小气,一个庶女出嫁,特别是她最厌弃的六姑娘,真是恨不得她往后在婆家被人踩到泥里去,可今时不同往日,六姑娘成亲有别于前几个庶女。这是圣上亲赐,办不好还要惹人非议,因而从嫁妆开始二太太也不敢马虎,老太太虽整日坐在佛堂里却也关注着婚事,等二太太的嫁妆单子一拟好,这张单子先后从老太太经过二老爷再辗转道观里的老太爷。
再回到二太太手上时,嫁妆单子上赫然多出了许多她不曾拟进去的田产铺面,京师外的几个大庄子也写了进去,有地契的三千亩熟地,这就是一万多两银子,若每亩年产二百五十斤稻谷,约莫可出一千八百斤常米,一斤常米市价八文七… …
二太太恨得咬碎一口银牙,卿家底子再厚实,可六姑娘一个养在自己名下的嫡女,究竟不还是个庶出。现今儿如此风光,她不禁再次联想到了自己的亲生闺女七姑娘,只能迎风流泪。
二月初二十六这一日,六姑娘尚在睡梦中已是被雪珠欢喜从床上扯醒,她恍惚地揉了揉眼睛,猛地一个咯噔,想起今日就是自己出嫁的日子!一时也不敢如往日般贪睡,简直是睡意全消,睁着骨碌骨碌的大眼看着一屋子人忙里忙外的走动。
沐浴完毕王妈妈带着几个丫头給六姑娘穿上了一套大红百蝶纹喜服,雪珠蹲□笑着給姑娘穿上新鞋,六姑娘低头去瞧,见那是一双绣有并蒂莲开的红色绣鞋,她动了动脚,鞋边金线璀璨如华,脸上忽就漫上了甜丝丝的浅浅红霞。
到了中午时才随意用了点糕点,原本六姑娘是很饿的,一早上她也没吃几口,主要是紧张,十分紧张,她想原因大抵是自己没成过婚,缺少经验…饭后陆陆续续也来了些贵妇人之流,多是因是皇上赐婚来走个过场,表示一下关心,六姑娘只作出羞答答的样子坐在那儿也就是了。
末了河阳伯夫人也来了,她是作为全福太太被请来来为六姑娘梳头的。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
听着这些吉祥话儿从她嘴里说出来,六姑娘侧了头看向镜子里的河阳伯夫人,她脸上带了淡淡的笑意,象牙梳缓缓穿梭在她的发里。第一次,六姑娘弯起唇,冲她盈盈笑了。河阳伯夫人一震,仿佛打从心底里卸下了什么包袱,一口气才要叹出就被自己硬咽下去,这时候叹气实在是不合适。
六姑娘上妆的时候赵惠萱匆匆而来,因多有外人不是说知心话的时候,她的欲说还休六姑娘看的分明,思忖其中缘故也很无奈。
最后看到六姑娘脸上被刷上了一层白粉,唇上抹上了口脂,赵惠萱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送上添妆之物略坐了坐便走了。
七姑娘和一众姊妹们说说笑笑地借此聚在一起,六姑娘恍惚间就想起了五姑娘成亲那时。那时,她何曾想过会有今天?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不可思议”更贴切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从屏风外传来外院鞭炮响起的喧哗声音,六姑摸了摸头上恨不得压断脖子的凤冠皱了皱眉,眼前蓦地一红,原来是河阳伯夫人为她盖上了红盖头。
她感觉自己被搀扶着,一步步远离房门,盖头下喜服裙摆招摇如行云流水,一起一浮间漫过她脚上那双绣有并蒂莲开的红色绣鞋,踩在崭新大红色的地毡上,鼓乐声渐近,她心怦怦跳的不能自已。
被带至正厅,二老爷二太太坐在首座,二太太脸上虚浮着一层笑意,二老爷眼中却隐隐闪现泪光,这就要把女儿嫁出去了,他自是多有不舍。
六姑娘双膝跪地向双亲拜别,又被人搀扶起身,二老爷从位置上走下来站在女儿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嘱咐道:“日后当尊敬长辈,听从夫婿… …”话尾已见颤音,不可闻了。
隔着大红喜帕,她点了点头,眼睛微微湿润,还没来得及落泪已被人带着到了正厅前头。一只纤长白皙的手伸在她眼前,周遭礼炮齐鸣,震耳欲聋,她愣了愣,清晰地听到霄三爷轻轻柔柔的笑。
慢慢把手搭上去,她被哥哥背在背上,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她躲在喜帕里小小声在他耳边说道:“哥哥,我紧张… …”
霄三爷迎着众人的视线浅笑,不便与妹妹说话,所以没有回应。
趴在他背上她渐渐感到安心,却忍不住在他耳边嘀咕着说话,仿佛只有不停的说话才能让自己的紧张感减轻。
直到被放进八抬轿子里,她才恍惚听见霄三爷闷闷的笑声,一抬手就想揭开喜帕,只是这个动作刚刚执行就被自己克制住,她是新娘,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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